作者:萧舒
小玉摇了摇头,强笑一下:“没什么。”
不知亦无畏,何必让她烦恼呢!小玉心中暗忖。
郭芙知道小玉的性子,不像小月,不想说的话,再怎么恳求、哀求、诱导、旁敲侧击,都没有用,软硬不吃,水泼不进。
郭芙自佛像西侧看了看后院,听着轰隆隆不绝于耳、越来越震耳的雷声,略一思忖,兴奋得似欲发光的玉脸便蓦然变色,轻声问道:“难道大哥会有危险?”
“……大概不要紧!”小玉看了她一眼,略有迟疑,看了她一眼,对其敏锐吃了一小惊。
郭芙的脸色彻底变得苍白,听小玉迟疑的语气,再一起自出来禅房后的表情,她便知晓不妙,大哥真的有危险!却又不敢动,怕惊扰了丈夫,更加危险。
不管她们如何担忧,他们如何惊异,天地之威却已经酝酿成形。
雷声由高至低,渐渐消散,天地之间从未有如这一刻般安静,天色越发昏暗,后殿内已无法看到彼此惊异的面容,香炉上的三支香已经燃尽熄灭。
“别动!……不要出去!”小玉清叱一声,将陈舵主正在爬起的身形喝止。
陈舵主转身回望,昏暗的殿内,那位小玉姑娘的双眸竟散发着淡淡的莹光,仿佛两颗夜明珠般柔和。
一向不近女色的他,竟不由自主的从了她的话,缓缓坐回了蒲团,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
“啪!”天地间陡然一亮,灿烂耀眼,整个后院顿时亮如白昼,一直自佛像侧边观看东禅房的法空大师不由一震。
他不由自主眯起的眼中,看到了一道闪电划空而下,粗如碗口,如同一柄巨大无匹的利刃般自云之端刺下,直入东禅房,东禅房内顿时亮如白昼,纸窗由淡淡的乳白变成雪白。
“咄!”一声沉喝猛然响起,殿内诸人顿觉耳边一片炸响,直撼脑门儿,胸腔内的心仿佛忽然翻了一翻,似欲跳出胸口。
在众人心旌摇荡之际,“啪啪”声不停的响起,响了八声之后,天地又恢复了宁静,乌云缓缓散去,天色渐渐放明。
盘膝阖目而座,恍如观音大士般的小玉倏然站起,身影一闪,已消失不见,早已坐立不安、一直睁大明眸、惊骇不已的郭芙未等起身,身形便已飘向后院,转瞬不见。
两女这般轻功,令身后的诸男子皆惊叹不已,也自蒲团上爬了起来,即使他们再迟钝,现在已经知晓,刚才诡异的天象,便是出自大姑爷之手,也不知他是凶是吉?
在这般碗口粗的闪电之下,会不会武功、武功高与低根本没什么区别。
“公子爷!”一晃之间,小玉自后殿石阶来至禅房门口,院子那一段距离仿佛并不存在,屋内因为有玉符的作用,以她的功力无法感知里面的一切。
“进来吧。”萧月生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并无一丝异样。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了一半,阳光虽被稍薄一些的乌云遮住,天色却已大亮。
小玉心中忐忑,缓缓推门,与来至身后的郭芙踏进房内。
房顶洞开,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柱,小玉过人的目力一瞥之下,能够看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她心中挂念的公子爷正负手而立,一身雪裘将其面庞衬得如同冠玉,面色如常,带着淡淡的微笑,说不尽的潇洒。
所有的担忧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小玉恨不能扑到他怀中,死命的搂紧他,再也不松开!
“呵呵……,大功告成!”萧月生带着温煦的笑意,转身一指。
小玉与郭芙这才注意,在公子爷的身后,光秃秃的地上,并排躺着八个人,身上被衾被与帏帐遮住,个个面色红润,头发炸起。
小玉尚能克制,郭芙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来至丈夫跟前,玉手紧紧抓住丈夫温暖的手,心中有一股恼气,未曾发泄出来,却又不能发作,娇如花蕊的脸越发娇艳,却是气恼之故。
第172章 算卦
陈舵主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大小姐,我们能进去么?”
他心中亦担心屋内的弟兄,虽然人已死去,却也不能令他们的尸首受损,不得安宁。
更何况,开始时,大小姐的话犹在他耳边回响,救人,难道世上真是否有起死回生之事?一看便知!
虽是不信,但见过了刚才的天地变色,雷电交加,他心底深处,升起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希望。
郭芙看了看丈夫,将心头的恼怒压抑住,换作十多年前,她定会直接发作,使起小性子,恼他太傻,不顾危险去救别人,万一有个好歹,可让她们这些姐妹怎么活!
萧月生对郭芙点点头,另一只手中的七张玉符皆消逝不见。
“进来吧!”郭芙声音放缓,娇声说道。
法空大师与陈舵主两人先后进入屋内,穿着破鞋、衣裳打着补丁的陈舵主眼睛睁得极大,极想看看,被闪电击中的屋子,到底是何等模样。
“阿弥陀佛——!敢问施主是否姓萧?”法空大师甫一踏入屋内,见到一身雪裘的男子正负手而立,气度洒脱不群,便双掌合什,温声问道。
“不才正是姓萧,敢问大师如何得知?”萧月生亦是双掌合什,以佛礼回之,面露微笑,心中已猜知了答案。
法空大师蔼然笑道,神色详和,说话不疾不徐,吐字清晰:“呵呵,果然是萧施主,老衲法空,与烛明大师有旧,听大师说过,南湖之畔有一萧姓奇人,神通广大,不可蠡测,……想不到老衲竟有这般缘法,今日在此得见萧居士尊颜!”
“原来是法空大师!”萧月生拱了拱手,呵呵一笑:“萧某亦曾在烛明大师处听得,法空大师佛法渊深,极擅讲经弘法,实有舌灿莲花之能。”
“公子,你先去后殿歇息一下吧!”小玉声音温柔婉约,轻拂了拂他的后背,将貂裘上的一块木屑拂去,她白玉般的面庞,神色绷得紧紧,表情有些不耐,有些嗔怪这个老和尚没有眼色。
萧月生似笑非笑的瞥了小玉紧绷的玉脸,虽知她正甩脸色给诸人看,却并未责备,点了点头,手向前潇洒的一伸,呈延请状,对法空大师与陈舵主诸人笑道:“也好,……走,大伙去后殿说话,……陈舵主,劳烦留下两人,照看一下这八位丐帮的弟兄!……哦,还得找八套衣衫过来。”
他指了指被衾被与帏帐遮住的并排八个人,此时这八人头发蓬乱炸起,仿佛母鸡准备用来下蛋之处,却面色红润,宛如酣然入梦。
陈舵主“哦”了一声,醒过神来,精芒闪闪的目光自那八人身上移开,转身萧月生,原来,人死了真的能活回来!
陈舵主此时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看向萧月生的目光满是惊异,眼前之人,真的是人吗?!难道自己现在正在梦中?
萧月生淡淡一笑,对他精芒暴闪的目光视若不见,又伸了一下手,示意请先行,自有一股洒脱卓然的气度倾泻而出。
郭芙见陈舵主呆呆的模样,也有些不耐,被小玉一提醒,她心中也急着想让丈夫歇息一下,自是对陈舵主耽误功夫之举看不顺眼。
“咳!”郭芙娇声重重咳了一声,望向陈舵主的目光有些不善。
陈舵主身体一震,刹时醒来,毕竟已是独挡一面之人,定力不俗,马上收敛了心中的惊异与浮想联翩,伸臂示意对方先请。
众人回到了后殿,坐到了弥勒佛像之前,萧月生将貂皮雪裘脱下,让小玉拿着,见法空大师并未坐下,而是转身去拿檀香,便趁机阖上双眸,似在调息。
小玉与郭芙紧挨在他的身侧,心神完全集中于丈夫身上,他的一皱眉,一眨眼,俱让聚精会神的两女心跳加快。
萧月生感到法空大师点好了香,坐到了自己面前,方才缓缓睁开双目,望向怔怔出神的陈舵主,摇头叹息而道:“陈舵主,有两位弟兄伤势太重,萧某无能,也是回天无力!”
“姑爷哪里的话!”陈舵主忙大声说道,他强自振奋了一下恍恍惚惚的精神。
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难以捉摸,虽然用力扭了自己一下大腿,剧烈疼痛之下,并未自梦中醒来,确定了自己并未做梦,但是,总也无法有真实的感觉。
听到大姑爷说话,忙摒弃了一切胡思乱想,强打精神,咧嘴笑道:“他们本就是已踏入鬼门关之人!”
萧月生淡淡点点头,他也仅是客气一下罢了,此时他心中的怒气已消散无遗,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不应苛求太甚,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人,不是神,尽量顺其自然为好。
“他们在与那韦天川动手时,有没有留下他身上什么东西?”萧月生手掌按于膝上,轻轻扣着手指,漫声问道。
“东西?”陈舵主面露疑惑之色,上身不由自玉的向前凑了凑,茫然的问道:“什么东西?”
“东西,只要是他身上带的就行!”小玉帮公子爷回答道,声音柔和,极是悦耳,陈舵主听得不敢去看她,心中感叹,这女子,仅听声音,便让人受不了!
小玉说完,忙瞥了一下公子爷的脸色,她省起自己有些过了,没了规矩,不应擅自插言。
萧月生清朗的声音在小玉脑海中响起:“别着急,为夫没事!……你呀,越来越像萍儿了!”
看到公子爷没好气的神情,小玉却感觉心中一片甜蜜,彻底松了一口气。
陈舵主边摇头边想,脑中并没有印象,一下死了十个弟兄,这是前所未有之事,他这个做舵主的,比任何人都感到悲痛,也无颜去看死去的弟兄们的遗物,自是想不起来。
萧月生摆了摆手:“待他们醒过来再说罢!”
“舵主……舵主!”一阵风般跑进来一个人,却是开始守在禅房里的谭氏兄弟其一,身材削瘦,双目灵活,透着一股聪明劲,此时跑起步来,有些跌跌撞撞,似是连滚带爬的滚进来。
“什么事?!”陈舵主以余光瞥了一下萧姑爷,狠狠瞪了一眼面色通红,双唇打着哆嗦的谭老二,大声问道,带着喝斥的语气,这般惊慌失措,实在丢人!
“舵主……舵主!”谭二提着根细竹棒,光滑无比,绿中带墨,跪倒在坐在蒲团上的陈舵主跟前,薄薄的、绒毛微显的嘴唇打着哆嗦,有些结结巴巴的颤道:“醒了!……醒了!”
陈舵主紧了紧放在腿边的绿竹棒,手心痒得厉害,极想抡过去给他一下子,却忽然手掌一紧,忙道:“你是说……小张他们醒了?”
那透着聪明伶俐的谭二忙用力的点头,脸上的表情似苦似笑,难以分清。
陈舵主忙转身看向大姑爷,见他正淡然的微笑,其神情仿佛理应如此,不值得大惊小怪。
萧月生见陈舵主望过来,脸上又惊又疑,变幻不停,与蜀川一带的变脸绝技相差仿佛,不由笑道:“他们是差不多该醒了!……陈舵主,走,咱们去看看吧!”
“好,好,看看,看看!”陈舵主胡乱的点头,其神情之激动不下于跪在地上的谭二。
萧月生微微一笑,向对面的法空大师颌了颌首,缓缓起身。
小玉紧随着他,将雪白貂裘披到他肩上。
陈舵主忙随之起身,他走起路来,也有些不稳当,法空大师刚才坐着的蒲团被他无意间踢出了很远,谭二不待舵主吩咐,忙跑去将其拿了回来,归于原位。
穿过后院这短短的时间,陈舵主心中期待激动,无以复加,走到禅房前时,竟有一丝胆怯,深怕空欢喜一场,被随在后面的郭芙催了一声,方才咬了咬牙,硬冲了进去。
抬眼望处,屋内一片拥挤,原本躺于地上的小张他们,竟与谭大他们站在一处,站得笔直,默默望着自己。
陈舵主顾不得其他,立刻冲上前去,将他们一一搂抱了一遍,感受着他们身体的活力,确定他们真的是活过来了!
“舵主……,属下无能,让那韦天川那厮甩了回威风!”站于最南,浑身披洒着阳光的,是一位身材消瘦,平常高矮,却满蕴着劲力如猎豹般的少年,他此时目光炯炯,站在一片阳光里,仍旧显得明亮有神。
陈舵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唉——!……怪不得你们,这个韦天川实在棘手!”
屋内顿时沉默了下来。
萧月生在旁暗暗一叹,这些人太过朴实,根本不会去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丐帮向以天下第一大帮自居,长久以来,看在郭靖黄蓉的夫妇的面子上,甚少有人去找丐帮的麻烦,使得整个丐帮上下,隐隐有了一分骄傲,行事也不那般小心谨慎,明知道这个韦天川不好对付,仍旧不顾襄阳总舵的告戒,贸然出手,弄了个全军覆灭。
陈舵主暗暗瞥了一眼放在东角的两具棺材,心中的兴奋被痛惜所取代,有些意兴阑珊。
“舵主,不知哪位是姑爷?”另一位丐帮弟子小声问道。
“哎呀,瞧我这笨的!”陈舵主用力一拍额头,啪的一声极响亮,忙伸手指向身披雪裘,面容沉静的萧月生,郑重的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大姑爷,小的们还不叩谢大恩!”
众人一齐拜倒,即使是陈舵主亦不例外。
法空大师与郭芙小玉三人退了两步,微转了下身体,避开正面,以示避讳,将萧月生让在最前。
萧月生并未阻拦,脸上平静无波,深邃的双眸一扫,冲跪倒在地的众人摆了摆手,淡声道:“起来吧,自家兄弟,何须多礼!”
沉静而又隐隐透着威严,自有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凛然气度向众人扑面而至。
一句自家兄弟,却将众人的关系拉近,使他们又是感激,又是亲切,却又带着敬畏之念。
“对了,你们与那韦天川交手时,有没有留下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陈舵主刚站起来,便转过头,开口问道,他想起了刚才姑爷的问话。
此时,阳光自洞天的屋顶直刺而下,那站在窗边,被阳光笼罩的男子怏怏的摇了摇头,对面的八人也是摇了摇头,接着垂下了脑袋,心下惭愧不已,无地自容。
说出去,要让人笑死,十个对一个,却让人全部收拾了,却没沾着对方的一片衣角。
萧月生微微皱了一下眉,目光温润,淡淡扫过众人,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森然。
没有对方沾身之物,纵然自己神通广大,也是束手无策,天人感应之术,必须有对方的一丝气息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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