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世界里的道士 第1022章

作者:萧舒

  被屏风一绊,他直直后倒,屁股先着地,砰然作响。

  “哇”的一声,他张嘴吐血,脸皱成一团,让人跟着难过。

  这一屁股墩委实摔得太狠,剑上内力侵蚀,已受了内伤,这般一摔,内气一滞,再也压不住,一块儿并发出来。

  少了一人,其余四人更加抵不住暴涨的银芒,他们抖擞精神,竭力应战,各自杀手锏用出来,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俊逸青年见状不妙,扭身冲向两女背后,长剑直刺,如白虹贯日,冷光森森。

  “嗤——!”萧月生右手一挥,一缕银芒一闪即逝,撞到俊逸青年剑上,长剑顿时脱手,斜飞着插进一幅山水屏风上。

  俊逸青年只觉手上一颤,半身酥麻,脚下不由一滞,竟欲跌倒,忙将重心移至左腿,方才稳住,却已不能动手。

  他转头望去,右侧山水屏风上插着自己的长剑,长剑身上插着一支银箸。

  他转头瞥一眼萧月生,见他正低头喝酒,心中惊骇,忙转过眼神,不敢再看。

  他默默的站在那里,定身调息,不敢再动。

  场上形势再变,两女宛如神助,银芒再涨,越发明亮逼人,却是凝结于一处,形成圆陀陀的一片,不再散开,护在身前,任凭那四人如何奇招百变,兀自巍然不动,只要撞到银芒中,腾的一股气息反震过来,手臂酥麻。

  这一团银芒,仿佛是一面发着光的盾牌,厚实而坚韧,反震之力进入体内,古怪异常。

  杜文秀悟性奇高,过目不忘,看过一遍落霞神剑的剑谱,便已记住,动手之记,忽然想起剑谱上所载,便试着演练,果然玄妙尽得,心中畅美如饮醇醪。

  烟霞派的剑法虽算不得绝顶,但青云功却是别径蹊径,奥妙独具,内力绵细如云如雾,进入体内,若隐若无,以内力却堵时,它散于无形,不去理会它,又凝成一团,实在难缠。

  四人齐退一步,喘着粗气,狠狠瞪着杜文秀与孙玉如。

  见他们退下,银芒暴涨,化为点点寒光,扩散开来,如漫天的烟花绽放,在她们身边缭绕,慢慢散去。

  “先生!”两人一左一右,站到萧月生身旁,明眸在他身上打量。

  萧月生笑着摇摇头,望向身前的六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本就是小事一件,意气之争,不值一提,天色不早,外面下雨了,你们快些回家罢!”

  俊逸青年一抱拳,朗声道:“阁下武功高强,佩服,我甘拜下风!”

  他神情真挚,声音诚恳,虽然败了,却能谈笑自若,这份心胸气度,杜文秀与孙玉如虽然讨厌他狡诈诡变,仍有几分佩服。

  萧月生摆摆手:“下楼时,莫忘了结帐,这些桌桌椅椅虽不值多少,却也总是店家的血汗钱,赔给人家罢。”

  “先生不说,在下也会如此。”青年抱拳一笑,转身离开。

  原本受伤的黄衫汉子行走自如,临走出雅间时,深深看了两女一眼,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两女淡淡瞥他一眼,没有在意,被自己伤了,难免心怀怨恨,这般走了,定是心中不甘愿,只能冷笑。

  孙玉如见他们离开,娇笑道:“那才那人可是真古怪呢,像会变脸似的,一会儿说这些气人的话,一会儿装模作样,他是不是快要疯了呀?”

  她曾见过疯子,便是一阵哭一阵笑,脸上的神情变化奇快,说变就变。

  “这个人,可是个妙人呢!”萧月生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笑了笑。

  “先生笑什么?”杜文秀端起锡壶,替他斟满,淡淡问。

  萧月生笑道:“你们快些吃罢,咱们得尽快走。”

  “先生,你这话可怪!”孙玉如坐下来,白了他一眼,轻皱皱挺秀的鼻子:“刚才你还说咱们走得太快了呢!”

  萧月生笑了笑:“若不快走,怕更麻烦。”

  孙玉如轻抿一口酒,正吐着舌头,忙好奇的问:“有什么麻烦?这些桌椅已赔了,谁还会找麻烦呀?”

  “你以为呢?”萧月生笑问,一饮而尽,皱眉道:“文秀,此酒不醇,还是喝咱们自带的罢。”

  杜文秀淡淡点头,自包袱里拿出一只紫漆葫芦,拿到桌上,拔开塞子,帮他斟上一杯。

  淡淡的醇香顿时飘散开来,香气轻淡,若有若无,不经意间,香气幽幽,待用心去闻,却又似乎没有。

  此酒是他在自己的山谷中所酿,采用炼丹之术,与后世的蒸馏之法异曲同工,且更加玄妙,所酿之酒,甘醇无比,便是杜文秀她们也喜欢喝,唯有一项不好,便是此酒度数极高,口感醇厚,性烈无比,她们唯有浅尝辄止,轻抿几小口。

  因此酒是在烟霞派中所酿,酒色又碧绿,便起名碧霞酿。

  “先生,你不会是说刚才那些人罢?”孙玉如歪头问道。

  萧月生端起杯,放在嘴边闻了闻,露出满意神色,点头道:“嗯,正是他们。”

  孙玉如问:“他们不敌咱们,会找别人来?”

  “嗯。”萧月生轻抿一口,点点头。

  “不会罢?”孙玉如摇头,笑道:“他们应该是老实了呀,又没怎么收拾他们,心服口服的模样呢!”

  萧月生失笑,摇头不语。

  “玉如,你太过轻信!”杜文秀淡淡道。

  孙玉如不服气,摇头道:“大师姐与先生将人想得太坏了呀!”

  萧月生笑道:“那好,咱们就在此恭候大驾,看看你猜没猜对。”

  “好呀。”孙玉如自信满满的道。

  ……

  从窗外望去,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天地间像是笼罩了一层白纱帐子,一阵风吹来,卷着片片雪花自窗户外飘进来。

  这些雪花仿佛散发着清新的气味,冲散了弥漫的菜香,屋内也清爽一些。

  孙玉如双手撑在窗框,趴在窗口,往外探头,看着外面的大雪,兴高采烈。

  她有内功护体,不畏寒冷,自然也不怕大雪,反而见大雪纷纷,景色极美,兴致盎然的观赏。

  萧月生与杜文秀坐在桌旁,安安静静,轻抿着碧霞酿,惬意的观赏外面的雪景。

  桌上饭菜已经撤下,唯有清茶一壶。

  碧霞酿性烈无比,虽仅是抿了两小口,杜文秀的脸色已然酡红,宛如黄昏的晚霞,娇艳绝伦。

  噔噔噔噔,脚步声响起,有人正在登楼梯。

  杜文秀朝萧月生望一眼,淡淡道:“他们来了。”

  萧月生点头一笑,转向孙玉如。

  孙玉如身子收回,转身坐到桌旁,道:“真是他们么?”

  “是他们。”杜文秀点头,她内功深厚,记性惊人,能记得住他们的脚步,一听便知。

  孙玉如哼卫声,甚是气恼,见萧月生似笑非笑,更是羞恼,恨上了那几个人。

  “笃笃”敲门声响起。

  孙玉如上前,站到门外,娇声问:“谁呀?!”

  “归余帮王炳清前来拜见。”雄浑的声音穿透房门,直直传入三人耳中。

  孙玉如黛眉轻蹙,觉得血气随着声音而浮动,此人的内力,远甚于自己。

  “请进罢。”萧月生淡淡道。

  他声音虽低,却中气十足,清晰铿锵。

  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一个高高瘦瘦,方正脸庞的中年汉子,身穿葛衣,甚是朴素,唇上一抹小胡子,油黑发亮,与萧月生的小胡子不相上下,各有轩轾。

  此人正是王炳清,他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炯炯的大眼,眼神清亮,方正,给人正直之感。

  他的身后站着两人,一个是先前与萧月生他们动手,已经离开的俊逸青年,正紧盯着萧月生,神色郑重肃穆。

  另一个,却是须眉皆霜的老者,削瘦身形,高矮适中,容貌清癯,穿一身宽大的葛衣。

  他鹤发童颜,八字眉毛雪白无瑕,长长的耷拉到了眼角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

  王炳清脸上带笑,心中惊讶,听大弟子说,此人武功精深,自己一招便败,但他却听得出,说话之人并无内力。

  双眼顾盼,瞥一眼身后的大弟子,见他正死死盯着正座位置的青年男子,他已然明白,大弟子所说之人,便是此人。

  他暗自打量萧月生,抱拳呵呵笑道:“在下王炳清,忝居归余帮之主,不何尊驾三人何方高人?”

  孙玉如圆睁明眸,哼道:“你是归余帮的王帮主?!”

  王炳清转过目光,点头笑道:“正是区区。”

  心下暗自诧异,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毫无青涩之气,周身上下缭绕着沧桑之感,想必经历了极多的事。

  乍一看去,好像他没有内力,但气势雄浑,只是坐在那里,默然不语,威严之气已然扑面而来,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我们是烟霞派的,他是什么人?!”孙玉如一指那俊逸青年,娇声喝问。

  王炳清神色一动,旋即恢复如常,再次双手一抱,做了一揖,诚恳的道:“原来是烟霞派的高弟!……小徒许鹏飞,刚才多有得罪,我特来登门致歉!”

  “王帮主亲自赔罪,这可不敢当呢。”孙玉如娇声道。

  归余帮是登州城四大帮派之一,实力雄浑,绝非寻常的小帮小派,并不逊于烟霞派。

  身为帮主,他亲自向自己致歉,孙玉如即使气恼那俊逸青年许鹏飞,也觉受宠若惊。

  萧月生轻轻把玩手上银杯,淡淡看着他们,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杜文秀如常般冷若冰霜,微垂着眼睑,除在他们进屋时,瞥过一眼,再不看他们,似是入定,与王炳清身后的老者相若。

  王炳清踏前两步,诚恳道:“所谓养不教,父子过,师徒如父子,劣徒闯了祸,自然我这个做师父的责无旁贷!……烟霞派的三位少侠,姑娘,诸位大人大量,莫与他一般见识才是!”

  烟霞派与泰山派的冲突,山东武林,几乎人人皆知,身为登州府三大帮之一的归余帮,消息灵通,自然不会不晓得。

  他们更知道,沧澜派已经铩羽而归,这个烟霞派,平常时候不显山不露水,却原来是藏龙卧虎!

  孙玉如圆眸一睁,狠狠瞪了一眼许鹏飞,虽然心中恼怒,但既然王炳清亲自登门致歉,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否则,即使自己与师姐双剑合璧,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萧月生放下酒杯,轻咳一声。

  杜文秀眼睑抬起,望他一眼,见到了他使的眼色。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王炳清脸上,淡淡道:“王帮主,天色不早,我们要赶路,就此告辞!”

  “慢着!”王炳清摆手,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淡淡笑道:“我这弟子无礼,若是教训,也应我亲自动手,不劳外人!”

  杜文秀眉头一挑,淡淡笑了笑,转头道:“先生,咱们走罢。”

  “哈哈……,外面正下着大雪,避一避雪再走不迟罢?!”王炳清哈哈笑道,上前两步,来至桌边拿起酒壶,笑道:“我要先敬这位少侠一杯酒!”

  萧月生手掌遮住银杯,摇头笑了笑,语气温和:“我已酒足饭饱,不能再喝。”

  “再来一杯,又能如何?!”王炳清笑道,左手一探,抓住了萧月生的手臂,便要强行拉开。

  萧月生笑了笑,巍然不动,任凭他如何用力,手臂纹丝不动,神情从容。

  王炳清神色一愕,随即脸上青气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