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由石窟改建的地堡之中，有抱着三股托天叉的强壮牛妖脸色阴沉。
“不能再拿那些猴子们的子弹了……这样下去到底是我们说了算，还是那群猴子说了算？老大，你也清楚地吧，这种东西拿在别的妖怪手里……我睡觉都睡不安生。”
“睡不安生那就喝点酒，实在不行就熬两天，总归是能睡着的。”
上首的宝座之上，体型庞大的牛妖正擦拭着手中那杆炮筒一般的巨大枪械。
“咱们的子弹质量还不够，还不是跟那群猴子翻脸的时候……我说了多少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怎么就不明白？”
“‘小不忍则乱大谋’？又是凡人那一套吗？”
强壮的牛妖脸色瞬间涨红，一双牛眼更是瞪了起来。
“老大，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可是平天大圣！你可是大力牛魔王！你都忘了吗！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忘了当年……”
“你也知道，那是当年。”
擦拭着步枪的牛魔王看了自己的亲信一眼，随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啊，当年他确实是辉煌过。平天大圣啊，大力牛魔王啊，甚至还敢立起旗号和天庭作对……可就像他的手下说的那样，那些都已经是当年的事情了。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时代早就变了，现在早就不是敢打敢拼就能闯出头的时代了……就像你，当年你能扛着钢叉跟我冲锋陷阵，但是你现在敢扛着钢叉冲锋，用不了一息你就会被打成筛子。”
“我……”
强壮的牛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
是了，这也是他最难以接受的地方。要知道以前他凭借着一身蛮力，扛着钢叉冲进敌阵，瞬间就能掀起腥风血雨，同样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从一个只能给放牛娃拉皮条的平凡老牛，一跃而成为大力牛魔王手下的得力干将。
可是现在的话……一切都变了。
是，他是牛妖，奋勇冲锋是他的天赋——可他就算冲得再快还能快得过子弹？更何况冲得越快，在被迎面而来的子弹打中的时候就会伤得越狠，已经有几十个牛妖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了，哪怕他们已经尽力开发了护甲也没什么用处。
厚重的护甲确实可以挡住一些威力不大的枪械射出的子弹，可也仅仅只能保证子弹不会打进血肉里而已，子弹上所携带的冲击力仍旧会将牛妖们打得骨断筋折。只要被打倒在战场上，那跟死了基本上也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过来劝谏自家老大，必须要兴建自家的子弹农场的原因。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其实很清楚。
时代确实变了。
“你的道理我都懂……不过有些道理，怎么说呢，你还不懂。”
放下手中那杆巨枪，牛魔王站起身，走到牛妖身边，抬手拍了拍牛妖的肩膀。
“你跟我也有快一百年了吧，有些话对别的妖怪不能说，对你的话……有些事我只能告诉你，实际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大，我也跟你说句实话。”
面对着一脸唏嘘的自家大哥，强壮的牛妖也有些触动。
“你在顾虑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那些战死的兄弟们……他们开了灵智修到现在都不容易，能用子弹就打掉别的妖怪，为什么要让他们拿命去填啊……”
“这就是如今的世道啊……所以说你还不懂。”
拍着老兄弟的肩膀，牛魔王再次叹了口气。
“再深的我不能跟你说了，说了只会害了你……我只能告诉你，‘除了低头走路，还要抬头看天’。”
“抬头……看天？”
强壮的牛妖愣了一下，随后又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面对着脸色严肃的牛魔王，辩解的话语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多想想吧。”
使劲拍了拍手下的肩膀，牛魔王返身坐回了宝座之上，继续擦拭起手中的巨大枪械。
“子弹农场的事暂时别提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比如防弹衣的开发，又或者说用防护罩来抵挡伤害之类的……对了，你们前段时间打下来一条龙的时候，不是用龙鳞开发出了防护项链吗？就是那种可以挡三十发子弹的东西……”
“那个还不稳定，现在也就只能拿出来看看而已……龙鳞还是太少了，暂时还做不出能用的成品。”
强壮的牛妖摇了摇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老大，我最近听说一个事情。”
“什么事？”
牛魔王抬起了头。
“说来听听。”
“最近荒原之上流传着一个说法。”
想起那些流传在妖怪们之间的那个传闻，强壮的牛妖沉默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摇了摇头。
“算了，老大，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扯淡……”
“别啊，扯淡的事情也说说，当个乐子听也好。”
牛魔王笑了笑。
“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算了，当个乐子说说也行。”
强壮的牛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老大，你听说过不死人吗？”
第六百六十六章 摸奖
“不死人”，这是荒原上在最近半个月里才流传起来的传说。
要知道在枪械普及之后，对着所有飞在天上的目标开枪已经是小妖怪们之间的流行风尚了——毕竟这种事就跟摸奖一样，打不中也就算了，能打中基本上就意味着一笔横财，甚至就此翻身当老大都有可能。当然，也不是没有被反杀的时候，可是那终究是少数情况。
面对着几十条枪的扫射，就算是那些以前对于小妖怪们来说高不可攀的神仙也会当场扑街。
不用再去苦修几十上百年了，也不用在去辛苦钻研什么精深道法了，杀戮已经从直面生死的恐怖活计变成了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完成的消遣，这对于小妖怪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时代。
可就在这个美好的时代里，却出现了一些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
“听说了吗？最近那个传说。”
荒原之上，有扛着枪的野狼妖怪正在和老鼠妖怪交头接耳。
“就是天上两条龙的那个？”
“哪个？”
正忙碌地挖着洞的老鼠妖怪随手将铲子别回腰间，抬头看了野狼妖怪一眼。
“现在哪还有龙敢在天上飞？找死吗？”
“你的消息有点不灵通了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野狼妖怪还是羡慕的瞥了一眼老鼠妖怪腰间的工兵铲。
是啊，就像老鼠妖怪刚才说的那样，时代已经变了，早就没有龙敢在天上飞了——同样，大多数妖怪们的强弱划分也早已彻底重新洗牌。
就像现在这样，原本不起眼的老鼠妖怪因为擅长打洞挖地而得到了被老大器重，成了负责修建防御工事的大匠，而像他这种敢打敢拼的狼妖反而只能扛着枪当炮灰……他一直都觉得“炮灰”这个形容词挺贴切的，毕竟面对那些有着炽焰火炮的大型妖怪势力，他们再怎么不怕死也会被炸成飞灰。
而对于像他们这种已经落后于时代的妖怪们来说，打掉路过的飞行者算是为数不多的翻身机会了。
可是最近这个机会却出了点麻烦。
“最近最好别摸奖，尤其是遇到天上有龙的时候。”
想起最近的那个传闻，狼头妖怪就有些牙疼。
“两条龙，应该都是龙宫的老兵，很懂，一轮扫射打不死……已经有七八个帮派被他们落地之后杀光了，动手相当狠，基本留不下什么活口……”
“你等一会。”
老鼠妖怪忍不住出言问了一句。
“你别欺负我没上过前线，一轮扫射打不死就继续射啊，龙那么大，总是能打中……好吧，就算龙能变成人形，但是那些路过的修士就不是人形了？怎么也都是能打死的嘛……”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野狼妖怪的脸色有些难看。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他们根本打不死。”
“……哈？”
老鼠妖怪疑惑地看了狼妖一眼，随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你又开始给我编故事了，上次你还说有凡人被蜘蛛咬了之后能变成蜘蛛妖怪来着，现在又跟我说打不死……”
“不是，这次真不是胡吹。”
野狼妖怪尴尬地挠了挠头。
“真的，有个运气好逃出来的狐狸妖怪我正好认识，前两天刚见过。他跟我说了，一共两条龙，一个和尚，一个鱼精，根本打不死，硬顶着子弹往他们脸上冲，就算打中了也不会留下尸体，只会变成白光，然后马上又会在白光里出来……我刚开始也觉得是假的，可是那个狐狸妖怪都吓成那样了，总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狐狸妖怪说的话你也信？”
听完了整个事情的老鼠妖怪不屑地摇了摇头。
稍有常识的都知道，狐妖最擅长的事情不是打斗而是行骗，当然高端一点的狐妖可能会混成帮派老大们身边的军师，但是大部分狐妖还是只能用点小幻术，日常里的话更是喜欢胡吹海侃，三分能吹成三百分，嘴里没一句实话。
“不用听他胡侃，都是假的。前些天牛头帮还打下一条龙来，不过这个事情他们没说而已。”
“这……”
狼妖瞪大了眼睛，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这明显是只流传在老鼠妖怪这种所谓的“技术工种”之间的消息，像他这样在战场上拼杀的妖怪很难进入那个圈子的。
打下一条龙来并不是一件小事，可这种事却没流传到他的耳朵里……这明显是牛头帮在有意识地封锁消息，仅仅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能够说明不少事情了。
这次闲聊没白聊，赚大了。
“不用那个表情，牛头帮在弄防弹的事情现在算是公开的秘密。”
老鼠妖怪叹了口气，随后老气横秋地拍了拍狼妖的肩膀。
“别跟那些小妖怪一样，整天就知道喝酒玩母狐狸……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脑子的，不该就这么胡混，以后肯定是能爬上去的。”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