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他，没有用了。
一个没用的法老对于神明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不清楚，但是一个没用的手下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没用了就换一个，只要能在这个位置上有用，换谁来都行。
这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危机了，而是他整个家族的危机，甚至整个王朝的危机。
挺不过去的话，真的可能会死。
神明不会跟他讲道理，也不需要跟他讲道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都像是婴孩的反抗一样可笑——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反抗至少还有一条活路，不反抗那就是死路一条，他能怎么办？
然而反抗至少也不能明面上反抗，不然的话就成了直接和一个神明作对了，那是自寻死路的行为。事情要办得隐秘，办得漂亮，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悄悄行事，这样才不会让神明起疑心。
神化王权就是神明交代下来的事情，法老的称号就是“人间的荷鲁斯”，所以他才敢在完成神明的任务之余搞一些自己的小动作。
但是他失败了。
这意味着他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该死……”
瘸腿男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他只能在神明的授意之下做事，而这也就意味着他根本没办法脱离神明的掌控。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别的神明吗？那种和神明做对的……好吧，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有些亵渎的意思，但是他真的需要某个邪神来帮助自己，哪怕交出信仰和灵魂都好，他只想找一条能活下去的出路。
不过这种想法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神明有可能因为他办事不利而换个法老上来，那么他凭什么就不能抢在对方前面先换个神明？
可这种事实在是太看运气了，他想找都找不到——作为法老的他确实是有资格和大多数神明沟通的，可那些神明在收了他的好处之后却都回绝了他的要求。没有任何一个神明愿意答应他，哪怕他许诺了再多的好处都不行。
“荷鲁斯最近在搞一个叫‘九柱神’的东西……很厉害，我们也被邀请了，所以不可能跟他打的。不把你的事告诉荷鲁斯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我们真做不了了。”
这是那些神明跟他的答复，而这些答复无疑让他更加恐惧了。
什么不告发，开什么玩笑，荷鲁斯绝对已经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只不过是因为忙所以腾不出手来处理他而已——这一点从大神庙的动作上就能看出来，原本只供奉着几位神明的大神庙突然增加了数十位享受供奉的神明，其中有些神明就连他这个法老都从未听说过。
虽然他不是专业的神官，不是很清楚这种事从神学的角度上来看是怎么回事，但是作为一个王者的敏感度还是让他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荷鲁斯在大肆地将其他的神明收归于自己的麾下，那个象征着王权的神明终于准备向更高的层次进发，掌控更多的神明，甚至成为神上之神。
但这对于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荷鲁斯越强大，他之后的结局就会越惨。
身为一个王者，瘸腿男人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很多时候被杀死反而是最好的情况，更多的时候，就连死亡本身都是一种奢侈。
所以他在祈祷。
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向谁祈祷。
“不管是谁也好，不管你想要什么也好，来帮助我，帮助我杀了荷鲁斯，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我的所有都会是你的……我以法老的名义起誓，只要你愿意帮助我，那我一定……”
“哦？你认真的？”
有声音在瘸腿男人的面前响起。
“什么都给我吗？”
“谁！”
瘸腿男人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整个人却直接愣在了石椅上。
只因为，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人。
也是他一直都想见的人。
强壮的身躯，花岗岩般结实的肌肉，刚毅的面庞，还有那个偌大的光头……他记得这个形象，他记得这是谁，他做梦都想要杀了这个人，这是他的宿敌，甚至是他家族的宿敌。只看这张脸就知道，这绝对是那个蝎族的杂碎。
他很想见到这个人，但他仅仅只是想要见到这个人的脑袋而已。
但如果脖子以下的部分也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他面前的话，那大概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你……是来杀我的吗？”
瘸腿男人僵硬地笑了笑。
“神派你来的吧……让你杀了我之后取代我的位置？没有用的，这是个受了诅咒的位置……不管是谁当了法老都会不得善终，别忘了除了那些乱贼和叛徒之外，你的头上还有一个……”
“太麻烦了，我听不懂。”
光头男人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吗……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嗯？”
瘸腿男人的视线中，那个光头的强壮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扭曲成一团虚影。
“我不是来杀你的。”
大片的阴影洒在偏殿之中，蜿蜒如蛇。
“我是来帮你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玩蛇
“如果说我这辈子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把九柱神做到这么大。”
云端的神殿中，鹰首人身的拉脸上写满了懊悔。
“从接受这个组织开始，我从来都都没有碰过权力，我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真正让我快乐的还是当年刚刚起步的时候，还记得那时候吃到肉就已经很高兴了……”
“……”
拉的身边，戴着耳环的黑猫微笑倾听着，保养得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好奇，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已经沉迷在拉的话语中了。
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已经快要吐了。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本来她以为这老东西说两句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老杂毛说起来还没个完了——张嘴就是“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掌握了权力”，闭嘴就是“我明明只想过自己的生活”，现在还说什么最后悔的就是把九柱神做到这么大……这种话对于出身低微的她来说简直是意外的讽刺。
更何况，这些话原本都应该由她来说才对。
九柱神刚刚建立的时候就已经有她了，那时候这个组织才仅仅只有三个神明。可是现在的话，九柱神这个组织已经是有上百个神明的庞然大物了——这还仅仅只能算上那些正式加入的成员，还有更多没有被记录下来的外围成员争先恐后地作为九柱神的附庸。
如此庞大的体量，没有任何神明敢与之为敌。
这一切本该都是她的才对。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当时建立九柱神的三个元老，白狼据说是被拉杀了，黑狗听说被奥西里斯要去当奴隶了，只有她的下场还算好一点，给这个老头当了干女儿……所以这个老头到底说完了没有？这都已经多长时间了？
“能有几个神给我做事，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有几百个神给我做事，那反而让我很难受……”
拉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有看到黑猫那越来越差的脸色。
“使用权力是一门大学问，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要让那些神去做什么……我对权力根本没有兴趣，你看我从来都没有让他们为我做过什么事情。”
“呵呵……”
黑猫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强忍着让自己不当场吐出来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原本她还担心这老头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来着——就像曾经的安普一样。虽然那个蠢货一直都不说，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个蠢货确实是想要和她交配的。当然，她肯定不会自降身价和那个蠢货交配，所以对这种事也都是一直拖着而已。
但是，拉不行。
和安普那个蠢货不同，拉更像是一个雄性，更霸道，自然也不怎么会在意她的想法。如果这老东西真的对她的身体有什么企图，可能就连死亡都无法让她脱身——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听下去的原因，她在尝试像控制安普一样控制住拉，有了感情的牵扯至少能让自己安全一点。
但是现在的话，她宁可这个老东西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非分之想。
肉体上的一时痛苦总比精神上的永恒折磨要好受一点，这个老东西是没有碰她的身体，但是这个老杂碎分明是在弓虽女干她的灵魂。
赶快停下吧……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让那个老混蛋停下，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当然，具体到什么事情上肯定是要商量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这样说……
“咳咳。”
有轻咳声直接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拉。
“叔叔，有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嗯？”
黑猫和拉同时抬起了头。
黑猫从没想过，在这种时候居然是这个从来都对自己阴着一张脸的荷鲁斯为自己解围——并且这个解围实在是太及时了。她简直都要因为这个喜欢上荷鲁斯了。
仔细想想，年轻力壮并且位高权重的荷鲁斯才是她想要的那种类型，老迈的拉根本就不是她理想中的伴侣。
但是没办法，拉的手中握着权力。
而这是能够决定一切的东西。
“你，来干什么？”
拉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冰冷。
几次被打搅了好事，他已经有些不满了。
“有事就赶快说，没事就走。”
“……有事，很重要的事。”
荷鲁斯的话语中也夹杂着几分生硬。
本来他就已经对这些尸位素餐的老头们很不满了，结果这个老头居然因为一个雌性跟他动怒……凭什么？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只因为确实有更重要的正事摆在他们的面前。
“新加入的神明越来越多了，有些神明在带头闹事……”
“闹事？因为停止开发的事情？”
拉回忆了一下，大概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信息。
“不是已经赔付给他们了吗？怎么还闹事？”
“不是他们，是那些新加入的神明。”
像是想起了什么，荷鲁斯的一张脸黑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那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是怎么找过来的，但是他们加入了九柱神之后没几天就闹着要走，让我们把兽肉还给他们……”
“那就还。”
拉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储备应该是足够的，他们闹事就让他们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