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大神 第241章

作者:一碗杜康

“算了!”

叹了口气,女子拎起了手中的小酒坛。

这坛酒,她这一会估计是喝不完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男人们的对酒当歌(上)

“敦敦敦敦……”

远在陈县的王府之中,已然脱去那身铠甲的项藉正坐在石阶上,对着皎洁的月光,大口地往喉咙里灌着酒。酒液从口中溢出,顺着脖颈淌下,打湿了他的衣衫,然而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想喝醉,然而却怎么都喝不醉。

联军终究还是败了,所有人都在逃,马不停蹄地逃,即使逃出函谷关仍旧不敢停下,即使逃到洛阳仍旧不敢停下,直到一路逃到陈县,他们才获得了些许的喘息机会。

而所谓的联军,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那些为了反秦蜂拥而至的六国遗民和各路豪强们早就如鸟兽一般四散了,惊恐的本能让他们第一时间逃回了自己的老巢——就连作为联军主帅的陈胜吴广都跑得无影无踪,天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

反秦……他们到底在反些什么东西?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始皇帝那句“销天下百兵以铸金人十二”是一个笑话,是秦狗赵政好大喜功的证明——要知道他们这些旧六国的遗民可都还没死,昔日的公侯王孙们可都还活着。就这么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秦王赵政是有多看不起他们?他们迟早都会用手中的剑和戈矛来洗刷昔日的耻辱。

但是当看到那具高达五十多尺的钢铁巨人对着他们挥起炽红的大剑时,再也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了。

洗刷耻辱?恢复六国?省省吧,有谁能对抗那种恐怖的东西?有什么东西能接住那东西哪怕一剑?别说血肉之躯组成军阵了,就算是城墙对那种东西都没有任何意义,那个东西只要出现在战场上就意味着一边倒的屠杀,他们能选择的只有逃跑。

即使项藉,也选择了逃跑。

这是他绝对无法原谅的事情。

他选择了逃跑。

项藉本来是不想逃的,在穿戴了“乌骓”之后,他很清楚自己其实并不是没有与之一战之力,而在力破了黄巾大营甚至破掉了函谷关之后,连番的大胜更是给了他磅礴的信心——如果说没有“乌骓”的他仅仅只是战场上的猛虎,那么有了“乌骓”之后的他简直像是猛虎插上了翅膀。他所向无敌,他举世无双,他拥有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但是他还是逃了。

即使他再怎么不想逃跑,想要与之一战,哪怕拼上性命,哪怕战死沙场,他都没有辱没他的荣耀,他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他的躯体却根本不听他的使唤,身体本能地就操纵着“乌骓”扭头就跑,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只求能离那个黑红相间的巨大死神更远一点。

像是一条丧家的狗。

“哈哈哈哈哈……”

即使扛着青铜大鼎仍旧能保持稳定的大手此刻微微地颤抖着,偌大的酒瓮中洒出来的美酒浇了项藉满头满脸,但项藉却仍旧痛饮着,浑然不觉。

这本该是大胜之后的庆功之酒,但此刻却只能用以浇愁。

举杯浇愁,愁更愁。

“那个……你要是实在不想喝,要不分我点?”

有声音在项藉的耳边响起了。

“啊不是,不分也行,我就是起夜上个茅房,马上就回去……”

“……你是?”

放下酒瓮,项藉打量了一下来人的身形面容。

“等等,你是那个刘什么来着……”

“刘季,叫我刘老四也行。”

被项藉看得有些不自在的刘季尴尬地挠了挠头。

被那一双重瞳盯着,他总感觉像是有刀子在身上滑动一样,随时都可能割进肉里。

不过好在项藉并没有盯着刘季看太久,而是拍了拍身侧的石阶。

“坐吧,站着不好喝酒。”

“呃?行!”

刘季愣了一下,随后连忙坐了过去。

哪怕他再怎么害怕项藉,又或者害怕项藉身后的西楚项氏,但酒坛中散发出的浓郁酒香还是打消了他的所有顾虑——如果萧何在这里,估计又要数落这个老朋友又犯老毛病了,不过眼下萧何已经睡着了,一路长途奔袭差点没把平日里只知道看书写字的萧何累死。

所以没有谁能管得了刘季了。

“尝尝吧,楚国的酒。”

项藉拍了拍酒瓮,随后向着刘季递了过去。

项藉知道这个人,亚父范曾之前跟他提过,在陈胜的酒宴上带头给他起哄的就是这个叫刘季的人,而现在刘季更是没有像其他的豪强们一样不知跑到哪里去,而是跟着以西楚项氏为主的这支队伍一路跑到了陈县——总之是一个小人物,在这个乱世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人物。

如果是之前的项藉,是根本不屑于与这种乡野匹夫坐在一起的。可看着刘季那张已经步入中年的老脸,项藉却莫名地想起了那个黑红相间的钢铁巨人。

在那种恐怖怪物的剑下,又有谁不是小人物呢?

就连他项藉,也一样。

他不过是一个仓惶逃走的败犬而已。

他当了逃兵。

“我说……刘季啊。”

或许是因为酒意上涌,项藉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醉意。

“你说,人活着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啊……”

“……啊?”

正品尝着美酒的刘季愣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项藉为什么会问他这种事情。

他虽然对外一直吹自己是所谓的“将军”,但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管着千把来号兄弟的游侠头子罢了——或者说流氓头子也没什么。当然,现在他的手下还能不能有一千人都成问题,能剩下几百号人他就可以偷笑了。

但和他相比,出身西楚项氏的项藉哪怕到现在也手握近万战兵,本人更是武力高绝,是他无论如何都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这种大人物,为什么会问他这种话?

“那个……嗝。”

刘季刚想要组织语言糊弄过去,却醉意上涌打了个酒嗝。

然后他的话马上便没了章法。

“透批。”

“……???”

项藉被刘季说得愣住了。

他原本只是想要随便抱怨两句发泄一下压力,原本以为刘季会说些什么小人物的辛酸苦辣和世俗之间的市井百态——那些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东西,他也想听听小人物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活法。

可为什么……

“嗯。”

像是要强调自己的正确性,醉眼惺忪的刘季甚至还点了点头。

“人活着就是为了透批。”

第三百二十章 男人们的对酒当歌(下)

如果放到之前,项藉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身为武者的他非但没有在入夜的时候好好休息恢复身体,反而酗酒作乐麻醉身心,不止没有用宝贵的时间来打那些松活筋骨的拳法,甚至还在这里听一个满脸流氓相的小人物跟自己谈什么“透批”之类的粗鄙之语……他感觉自己已经疯了。

但面对着目瞪口呆的项藉,已然喝上了头的刘季却再也没了什么顾及。

“我比你大几岁,那我就是你哥哥了啊。”

说着话,刘季一把揽住了项藉的肩膀,丝毫不顾项藉那副想要杀人的目光。

“弟弟,老哥这么跟你说,男女敦伦人之大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俺们老家沛县泗水亭,像你这么大的人连娃都抱了好几个了……等等,你不会还没娶亲把?”

“……还没。”

还因为刘季那副自来熟的模样而愤怒的项藉噎了一下,醉酒的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才能猜这么准。

作为旧楚上柱国的嫡脉,项藉前些年确实被旧楚项氏安排了一些婚事没错——但也仅仅只是安排而已,他一桩都没同意。

不过他也不是说排斥这些事情,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事太浪费时间,也浪费钱。与其做些什么成亲之类的事情,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提升武艺上,又或者多置办两套一直都想要的兵器甲胄之类的。

毕竟他长起来的时候,西楚早就被那秦狗赵政灭了好些年了,就算项氏一族再有底蕴,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销,哪怕是身为上柱国项燕嫡脉,年少懂事的项藉想要买点喜欢的兵器甲胄也是要咬咬牙才能挤出来的。

所以他才更觉得成亲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项氏一族就算再落魄,娶亲时候也是要摆出足够的排场的,那太浪费钱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反对过他的想法,不管是亚父范曾还是叔父项伯,乃至于大父项梁,都曾经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甚至还想强行让他服从家族的安排。不过在他十七岁那年开始就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了,大家都开始尊重他的意见了。

这让项藉很高兴,这代表长辈们终于承认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了——更何况十七岁那年他也刚刚彻底掌握了可以力敌百人的武艺,两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加在一起,让项藉更快乐了。

所以为什么人活着的意义会跟娶亲有关系?人活着难道不是为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吗?

“小老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听到项藉居然说娶亲毫无意义,刘季一张脸当时就沉了下来。

“不是哥哥说你,你这一身武艺是厉害,哥哥比不上你。但是怎么说呢……你再厉害能有始皇帝厉害吗?你扫得了六国吗?你当得了皇帝吗?”

“我……”

项藉张了张嘴,但还未等他说出些什么,刘季却先将话抢了过去。

“弟弟,别说哥哥跟你吹牛逼,哥哥当年可是见过始皇帝。”

说着话,已然酩酊大醉的刘季竟直接放下酒坛子,抬手比划起来。

“哥哥跟你讲啊,老子当时还在泗水亭当亭长,押着一群劳改犯去修长城,正好看到始皇帝出巡。哇那个车我真是草了,足足有那——么大个,还有人,全都是甲士,人手一把那——么长的剑……娘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排场,男人就该那么牛逼才对……你拍我干什么?”

“不用说了,我见过。”

直接拦下了想要继续长篇大论的刘季,项藉抢过了酒瓮,径自灌了一口。

“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秦狗赵政厉害吗……你知道我看到秦狗赵政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