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只见狭小的茅房里除了那些腌臜的黄白之物以外,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又或者说两个人。
出现在刘季视线之中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麻布口袋——不管是看口袋的大小,还是里面的东西透出来的形状,被装在口袋里的都是一个活人没错。
“老夫隐居久矣,名字什么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老者笑呵呵地捋着胡子。
“你们叫老夫‘黄石’便可。”
“黄石……公?”
眼见得老者那满头银丝,即使正处于戒备状态的萧何也下意识地用上了尊称。
在这年头能活到很老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而尊老这种事更是几乎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刘季。
“老子真他娘的操了!老头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吓了一跳的刘季连屁股都来不及擦,直接就这么蹦出了茅房。
好吧,这个自称“黄石”的老头对他确实没有敌意,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就算是善意他也高兴不起来!要知道这老头刚刚就站在他的背后!天知道这老头对着他的屁股盯了多久!
刘季是喜欢床笫之戏,但他只喜欢透女人,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不喜欢被男人透。
“老萧,剑给我。”
说着话,刘季一拂衣裳,随后从萧何手中接过了利剑。
如果这老头不给他个说法,那他今天就要给这老东西见见红了。
“将军莫慌,老夫并无恶意。”
即使刘季一副要动刀子的架势,老者仍旧是那副淡然出尘的样子,宛如传说中的谪仙人。
就是周围那些黄白之物有点煞风景。
“老夫曾精研相面之术,观将军面容似有问鼎天下之兆,所以要送一人给将军……”
噗通。
偌大的麻袋被丢到刘季眼前。
“……送人?”
刘季狐疑地打量了老者几眼,随后谨慎的用剑划破了麻袋。
必须要谨慎,他不是没听说过那些知名刺客的故事——像是把剑放在鱼肚子里,把剑放在地图里,把剑放在裤裆里……好吧,最后一个其实没有,不过他确实这么想过。
所以如果有人要刺杀他的话……
“呃。”
刘季愣住了。
麻袋之中并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一个昏迷不醒,身长八尺,且容貌俊美的男人。
眼前这男人确实很美,明明身为男性,却带着一股近似女性的阴柔气质,脸上的长须非但没有让这个人显得粗犷,反而给这个人添了几分潇洒不羁的意味,再加上那健硕的身形,还有衣裳之下隐隐透出来的健美肌肉……
“淦!”
刘季甩了甩头,随后愤怒的提剑指着厕所中的老者。
“老子不透男人!你他娘的耍老子?”
“呃……非也非也,此人乃老夫弟子,可不能作为将军座下娈童。”
即使打扮得一副看破世事的样子,老者面对刘季的发言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连连摇头。
“此子名曰张良,本为旧韩王孙,精通兵法韬略,可作为将军帐下幕僚……不信的话,将军扶他起来自然就明白了。”
“……扶他?”
刘季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将那个俊美的男人扶了起来。
他手下虽然有些兵了,但是独当一面的将士还是没几个——大多都是那群跟他从沛县一块出来的老兄弟们。所以如果真的能白捡一个谋士的话,也算是……
“啊啊啊啊啊!”
手掌接触到男人的身体,却仿佛接触到烧红的烙铁,痛得刘季忍不住大呼出声。
“老东西你他娘的……”
“呵呵呵……”
眼见得刘季那副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还有要萧何那副要冲上来拼命的模样,须发皆白的老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小儿明明身居高位,嘴巴却比这黄白之物还臭,以后还是长个教训为好……不过这也是你的一场缘法,望你好自为之。”
说着说着,老者的身形竟渐渐变淡,随后消失不见。
只留下痛呼着的刘季,和一脸怒容的萧何。
“黄石公!你……他娘的!”
眼见得那个老者居然真的跟仙人一样凭空消失,萧何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得不先照顾身边的刘季。
能遇到仙人是一件相当幸运的好事,可看这仙人的行事做派……萧何生怕这老朋友因为口出不逊而被仙人用这种手段直接弄死。
所以说明明是好事,为什么刘季又能给搅和成这样?
“老刘!老刘!”
即使气得头晕,萧何仍旧俯身搀扶着倒在地上的刘季——刘季早已经疼得晕过去了,从小到大刘季最多也就是打过几场野架,哪里经过这种疼痛。
“老刘!你没事吧!”
萧何下意识地将手探向刘季的鼻孔。
还好,还有呼吸,也就是说人还活着。
不过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至于能不能醒过来……
“嗯?”
萧何愣了一下。
只见刘季手中握着的那柄平平无奇的利剑,不知何时已经绽放出熠熠宝光,不止剑身上那点斑驳的锈迹全部褪去,剑脊上更是隐隐浮现出两个散发着淡淡红芒的篆字。
“这是……”
萧何打量了一下那两个字,随后皱起了眉头。
“赤……霄?”
萧何不记得有什么叫赤霄的名剑,也不知道这种异相代表着什么——他之所以皱眉头,只因为一个问题。
这把剑,是他的。
“唔……”
看了看地上那柄闪烁着寒光的赤霄宝剑,又看了看刘季那双刚上了厕所连洗都没洗的脏手,萧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把剑要回来的想法。
算了,一把剑而已。
到时候把刘季自己的剑拿过来就好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霸王之路(四)
“胜利,还不够。”
高大的铠甲之中,名为项藉的青年正躁动地喘着粗气。
那支以黄巾为名的军队已经完了。项藉的战场直觉一向都非常敏锐——更何况眼下他都已经能看到函谷关的城墙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杀穿黄巾大营的事实。
但是对于项藉来说,还不够。
联军已经抓住机会进军了,项藉听得到那些来自身后的喊杀声。黄巾军已经彻底溃败,那些失去了主心骨的泥腿子们在面对当初的地主老爷们时终于重新表现出了他们的怯懦,而六国遗老和各路豪强面对这些敢于反抗他们的泥腿子时也露出了平日里隐藏起来的狰狞——但是那震天的喊杀声已经和项藉无关了。
胜,并且是大胜,可那又如何和?
项藉突然感觉到一丝乏味。
一切都来得太简单了。
他只是冲锋,冲锋,再冲锋,遇到并且打败了一个强敌,一切就都在他面前土崩瓦解——他甚至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拦。一路之上他干掉了很多敌人,他现在别说是万人敌了,说是十万人敌可以,可那又如何呢?
或许在旁人眼里,他已经取得了了不得的功绩,他已经成为了无双的猛将,甚至亚父范曾口中的霸王,可那又如何呢?
他自己,还没有满足啊。
如果只是以前的项藉,或许这点功劳他就会停下了,他会和人吹嘘,他会让人们知道自己的勇武,他会回到老家,让家乡父老都知道他项藉闯下了偌大的威名——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不够。
他已经品尝过胜利的滋味了,因此才更明白什么是空虚。
就像是无论喝多少水也解不了的干渴,就像是无论吃多少东西都填不饱的饥饿,眼前这种儿戏一般的胜利简直不值一提,根本没办法满足他饥渴的内心。
所以,他想胜。
“吼!!”
伴随着震天的怒吼,漆黑的四足怪物对着眼前巨大的关隘,发起了冲锋。
“怎么回事!”
“那东西冲过来了!”
“投石机!床弩!快!床弩!”
守卫在关隘上的秦军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那个怪物的异动——事实上刚刚黄巾军大营产生骚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汇聚起来了。原本他们准备趁机出关迎敌,但不明情况的他们却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轻举妄动,而是踞守在城墙之上观察敌情。
毕竟长着四条腿的半人半马怪物在月光之下大肆杀人,这种景象委实太过骇人了一些。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是反贼们受到了天罚,但随行的墨家工匠和飞鸟游侠们却都说这是因战乱而生的鬼怪,是以人为食的绝世凶魔。每次大规模的死亡都会滋生这些被鬼神蒙蔽了心智的妖物,这些彻底失去了人心的怪物会疯狂地撕碎身边所有的东西。
秦军士卒们不知道那些墨家弟子们说得对不对,他们只知道守在关隘之上是最安全的。
这可是函谷关,是天下第一雄关,是老秦人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大秦帝国最坚实的盾牌。有此雄关作为防御,那个怪物难道还能飞上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