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大神 第215章

作者:一碗杜康

奇形大戟扛在肩上,英武的少年对着远处的玩家们打着招呼,身侧的炽白光芒闪烁如林。

“一块来啊。”

“……”

看着同伴们那些消失在白光中的尸体,残存的玩家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随后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

“哎!你们跑什么!”

眼看得敌人居然想逃,少年提起大戟便追了出去。

“留下!把脑袋都给某家留下!”

然而不管少年再怎么喊,也没有任何一个玩家愿意停下拼命——或许玩家们打是打不过,但他们逃命的本事却都是一等一的。闪现,变身,飞行器,甚至还有玩家不知从哪掏出一辆折叠自行车,所有玩家顷刻间便没了踪影,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偌大的王府中只剩下满地的杯盘狼藉,还有那些死在战斗余波中的尸体。

“怎么跑了……看来下次得准备一匹好马才行。”

少年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回头看了刚才说话的老者一眼。

“亚父,你刚才是不是说这些贼子可以力敌万人来着?”

随手将大戟扛在肩上,少年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那某家打跑了他们,某家也就是万人敌了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风起兮

“为壮士贺!”

陈胜的王府中,那些倒地的尸体已然被拖走,血迹也早已被擦干净。侥幸活下来的六国遗民与各路豪强纷纷端起了酒杯,将他们的敬意奉给了眼前那个叫做项藉的年轻人,而地位最高的陈胜甚至把自己的随身佩剑都送给了项藉,好以此来勉励这个年轻人,不要丧失今日的勇武。

“万人敌!万人敌!”

几杯酒下肚,不知是谁提起了刚刚项藉执着于“万人敌”这个称号的样子,于是借着酒劲,人们纷纷开始起哄,倒是让项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万人敌!”

山珍海味填到嘴里,美酒佳肴吞入腹中,虽然为了稳固刚才一同作战所带来的那点表面上的情谊,这些六国遗民与各路豪强都强撑着没有离开,但他们还是需要用吃喝起哄的方式来消减那偌大的压力,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稍有常识的都知道,正事永远是在会议室里谈完的,酒桌上的话听听也就算了,没必要当真。

然而有些事,明知道是假的,还是会嫉妒。

“万人敌!”

再一次喊出了句口号,刚刚带头起哄的中年男人自己却先红了眼睛,随后连忙借着喝酒的动作,拭去眼角那点水迹。

真好啊,十几岁就能做到这么厉害,有武艺,有胆识,身后还有一个大家族……太他娘的好了,为什么他就没有这个待遇?都已经三十来岁了还是这个屌样?

就因为他没有投一个好胎?

“呸。”

酒劲上来的中年男人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不屑地啐了一口。

“刘季,注意一下。”

虽然大多数人都沉溺在饮酒享乐中,但中年男人的同伴却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失礼的行为。

“武艺高绝的人一般都耳目聪颖,小心闹了误会,让项壮士跑过来砍你。”

“呃……噗!”

被称作刘季的男人噎了一下,下意识地四下扫视了一眼,却正好对上人群中项藉那远远瞥过来的好奇目光,吓得当时就一口酒喷了出去。

他就是一时习惯性口嗨而已,可真没有什么跟这个猛得不行的杀神杠上的意思。

“那个……哈哈,我去如厕,哈哈哈,一会就回来。”

后背都被冷汗打湿的中年男人连忙找借口离开了席位,不过就看他拎着酒瓶子的样子也不像是去上厕所的。

酒是好酒,肉是好肉,王府也是修得富贵堂皇。但名为刘季的男人很清楚,虽然他侥幸混了进去,但王府中的那个世界里其实并没有他的位置——这一点看看他的名字就明白了。刘季,“伯仲叔季”,换个说法就是刘老四,只是小户人家出身的他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和那些旧事贵胄与各路豪强相比?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刘季的能力差,事实上刘季的能力也算是不错了。虽然年轻时候游手好闲过一阵,甚至还因为仰慕信陵君,傻乎乎地跑去别人门下当门客。但在年纪稍微大了些,经历了社会的毒打之后,刘季马上便发挥自己的本事,把自己运作成了老家沛县下面泗水亭的亭长。

一个普通小民的儿子,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又或者说小流氓,在需要的时候居然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亭长——亭长下辖方圆十里,换算一下大概就是一个派出所所长了。正经的官身,手里还有那么一点实权,虽然大也大不到哪去,但是在沛县至少也能算得上一个像样的人物了。

当了亭长之后,刘季其实就已经满足了。平日里有些俸禄,再加上权力带来的那点灰色收入,吃喝不愁还有一群认识的老兄弟陪着——现在刘季自己当了亭长,他和他那群游手好闲的朋友们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一些“小事”就被亭长抓起来了。如果说有什么生活是好的,那眼下的生活对于刘季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生活。

直到有一次将服役的劳力运往咸阳时,他见到了始皇帝出巡的车驾。

刘季一直都不太想提起那个时候,他只能说,他很酸。

真的很酸,也只是单纯地算——刘季觉得自己连嫉妒都配不上。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没办法理解把车造得那么豪华到底有什么用,衣服穿那么厚不觉得热吗?还有腰里那把剑……剑做得那么长,拔不出来怎么办?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牛逼啊,太他妈的牛逼了,他刘季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东西,这他娘的才是男人。

从那一刻起,始皇帝的身影就牢牢地印刻在了刘季的脑海之中,那是他一辈子也攀登不到的上限。

而他自己,则是下限中的下限。

有了些本事和收入,老大不小的刘季自然也动了成家娶亲的年头——当然,作为一个浪荡子,又或者说小流氓,刘季也曾经找过一个姘头,那个曹寡妇甚至还给她生过一个孩子,但刘季现在也自认为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了,当然要娶一个出身清白的女孩作为正妻。

至于曹寡妇……那是炮友关系,刘季觉得曹寡妇会理解的。

刘季看上的是县里最近搬来的吕氏一家的女儿,叫吕雉,此女性格泼辣,又在外面见过大世面,明显不是这种小地方的人能配得上的——可刘季却不这么觉得,自以为有了点本事的他并不在意对方以后能不能跟他把日子过下去,他只知道能把这种女人娶回家会让自己很有面子,如果能把这种女人降服,更是充分地说明了他到底有多厉害。

然后他就丢脸了。

吕家既然是在外面见过大世面的,又怎么可能看得起他这个小小的亭长。

这还是刘季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现出看不起的态度,更何况还是在她要求娶的女人面前——要知道他透曹寡妇的时候对方都没有看不起他,这些人凭什么看不起他?

但不管表面上再怎么强硬,刘季自己其实也很清楚,对方说的没错。

他或许有了点成就,但他也确实很卑微。

一个小小的亭长,一群和他一样不是小吏就是小商贾的兄弟,吃的是带着腥膻味的便宜肉,喝的是连人都醉不了的便宜酒,就算找女人也找不到什么良家女,最多也就透个寡妇……他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

他不服。

刘季不服。

凭什么别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可以日子过得那么好,到了他这里就成了这样?

就因为他没投个好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就在刘季迷茫的时候,大泽乡的陈胜打出了这样的口号。那一股莫名的共鸣感仿佛超越了距离,瞬间便抓住了刘季的心。

那是刘季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野心。

于是在口号的激励之下,当时正负责将刑徒押送骊山做工的刘季脑子一热,直接拍脑袋在芒砀山把那些刑徒都放了——刘季感觉自己很英明。既然陈胜和吴广能用这些刑徒来“做大事”,那他也可以,他肯定能比陈胜吴广做得更好,肯定可以的。

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大事”,刘季才刚刚带着这支队伍走了没多久,那些刑徒们就跑得只剩十多个人了。

大事没做成,还因为私放刑徒丢了官身,刘季又回到了以前那种东躲西藏的生涯。不过好在他的运气不错,至少还没死,几经辗转之后手底下也有了几百人——而在他吹嘘一番之后,这几百人又变成了几千人,他也从一个流氓头子变成了一个义军统领,甚至如今都可以和他昔日所敬仰的陈胜坐在同一场筵席中吃饭。

但是,也仅仅只是这样了。

陈胜不认识他,各路豪强不在意他,至于那些旧时贵胄……这些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天下很大,非常大,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成就很渺小,他自认为所经受过的苦难和磨炼都不值一提。

“放你妈的屁!”

啪嚓

最后一滴酒被刘季倒进了口中,陶制的酒壶被刘季狠狠地砸在地上。

刘季很怒,就连刘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因为什么而暴怒,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生气,气得要发疯。

“行了老刘,差不多得了。”

因为担心刘季而跟出来的同伴叹了口气,随后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刘季的后背。

“呕——”

胸腹震荡,本就有些不适的刘季当时就吐了一地。

“没,没事。老子没事。”

挽起袖子擦了擦嘴,稍微缓过气来的刘季挣脱了同伴的搀扶。

“萧何,你不用扶着老子,老子没事……对了老萧,我问你个事。”

“说。”

被称作萧何的男人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只需要倾听就够了。

“老萧,我问你啊……嗝。”

醉眼惺忪的刘季打了个酒嗝,随后一把揽住了萧何的肩膀。

“你说,出身真的很重要吗?”

“……看你想干什么。”

虽然不太明白老朋友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萧何还是谨慎的解释着。

“要是在沛县跟老兄弟们那段时候,大家都是一个样,出身自然不重要……不过出来以后的话,可能你不太爱听,但是出身确实挺重要的。”

“可是陈胜陈公不也就是个戍卒吗?”

刘季直接梗起了脖子,一脸不服。

“现在陈公不是一样称王了?出身重要吗?根本不重……”

说着说着,刘季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他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场宴请并不是六国遗老和各路豪强在恭维陈胜,而是身居高位的陈胜在反过来恭维六国遗老和各路豪强……称王了又如何?不还是得给人低头?这个王称的又有什么用?

只要生得不好,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有意义的。

二十来岁的刘季在看清这个现实的时候还能挣扎一下,但三十来岁的刘季又一次体会到了这个现实之后,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无奈还有唏嘘。

“老子去你妈的!”

无处发泄暴怒的刘季干脆拔出了腰间的利剑,狠狠地劈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