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妖法？”
楚难愈发地疑惑了。
“你怕那玩意干什么？都是些封建迷信……”
“非也。”
章邯摇了摇头。
“贼军确实有妖法相助，每战必头戴黄巾，战时如神魔下凡。还有那自称大贤良师的妖人，掌控水火雷电……”
“嘶——”
楚难惊得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杯子。
他，听到了什么？
“你妈的……太平道？”
“陛下……圣明。”
章邯愣了一下，随后连忙低下了头。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还没来得及禀报，皇帝陛下就知道了太平道的名号，但他至少知道，质疑皇帝的后果就是被拉出去车裂。
他不想死，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但是楚难的生活就不是很美好了。
“卧槽……”
楚难痛苦地扶住了额头。
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见了鬼的任务里居然会出现太平道这种见了鬼的玩意来。
但他至少知道一件事。
他，要凉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笼中燕雀
陈县，陈王府。
有周一朝，陈县曾作为诸侯国陈国的国都，而在之后的列国大战之中，又曾是楚国的国都。所以不管是为了掌握这个战略要地，还是为了头上顶着的那个“张楚”的旗号，又或者为了这个与自己的姓名有缘的地方，陈胜都选择了在第一时间打进这个地方。
而后，自立为王。
“大楚兴，陈胜王”，当年既然传出了这样的谶语，那么他当然是要做到的——而现在他也确实做到了。他杀了郡丞，他自立为王，他像那些真正的王者一样组建了自己的卫队，修建了属于自己的王府，他已经做到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和一起做工的同乡们说过像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漂亮话，但他从没想过，自己这只鸿鹄居然会飞得这么高，这么远。
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理想。
但是，还不够。
“老吴啊，你说，当王又能干什么呢？”
王府的后院中，完成了日常的武艺训练的陈胜驱散了身边的守卫，随后取了一张席子，就像以前还是平民黔首的时候那样躺在地上，晒着太阳，望着天边飞过的鸿鹄。
在外人面前他自然是要表现出一副所谓“王者威严”的，但是在自己人面前他却是不用摆出那套繁文缛节的——之前没当王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些东西很威风，很气派，但当了王之后他对于这些所谓的“王者之风”只有一个感觉。
麻烦，真的很麻烦。
“觉得麻烦就干脆不去做就好了，反正你已经是王了，你说的都是对的。”
一边正捧着竹简阅读的吴广随口接了一句。
他和陈胜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更是一路共同打拼到现在，所以话语间也不怎么在乎会不会驳了对方的面子。
“有点自信啊老陈，你总是这么拧这活我很难办的啊……那些加进来的义军又不是傻子，你活得这么拧我还怎么给你吹？大贤良师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人设，人设你得做好啊。”
“但是那样没什么意义啊。”
躺在地上的陈胜望着远去的那些大雁，叹了口气。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装也成不了真的……我就是受不了那一套，我就是觉得很麻烦。我是想当王没错，但是我也不想当这样的王，太麻烦了……”
“那就用大贤良师说的那一套。”
吴广放下了书卷，低头看了陈胜一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早跟你说了，这一套比什么当王侯将相好用多了。反正只要你能做得比暴秦好，人们就不会在乎你干什么事。然后呢？你做了吗？”
“那个，也不是真的啊。”
躺在地上的陈胜尴尬地挠了挠头。
“以前我就是想要一条活路，现在我就是想当王，我要诛暴秦是因为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硬要我装得那么大义凛然，很难啊……还有。”
翻身坐起，陈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我说过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
吴广轻车熟路地安抚着自己的老友，他早已习惯陈胜这种说着说着瞬间翻脸的情况了。
老朋友脾气很臭，早年间颠沛流离落下来来的，很难改。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副阴晴不定的脾气，那些围拢过来的义军才没办法摸清陈胜的心思，反而将陈胜当成了一个城府极深的草莽英雄——当然，只靠陈胜自己是不行的，不过有吴广在旁边帮忙吹嘘，那些义军领袖也就将信将疑地信了。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那位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大贤良师。
“呵……”
想起那个神出鬼没的大贤良师，吴广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只靠他和陈胜两个人吹嘘那些鬼神之说，当然是不行的。虽然有一些无知的戍卒会相信他们的话，但大多数走南闯北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们那套说辞——什么鱼腹藏书，什么半夜狐狸叫，这些都是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又怎么会和鬼神扯上关系？
鱼腹藏书，写了字的绢布是人才能织出来的。半夜狐狸叫，狐狸的声音和狗差不多，又怎么可能念出抑扬顿挫的人言？
但是在那位大贤良师出现之后，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鱼腹之上透出血丝，隐隐组成了“陈胜王”的字样，而那些狐狸们更是在午夜围住了他们的营地，当着所有戍卒的面亲口喊出了“大楚兴，陈胜王”——这不是什么虚假的神鬼之威，而是真正的神鬼之能。
那些戍卒们，怎么可能不信？
从那一刻起，他们开始了席卷天下的征程，他们成为了第一支打起义旗的势力，而陈胜，也真的成了王。
“所以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毕竟也是手里的一支力量，没必要闹这么僵。”
感觉陈胜的怨气差不多散去了，吴广叹了口气，出言规劝着。
“老陈，这种话私底下跟我说说可以，别说出去，行吗？”
“我……”
陈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老吴，我就是不明白，这义军，到底是我们的，还是她的？”
“……”
吴广也陷入了沉默。
是啊，他们是打出了旗号，他们是义军的首领，但是也仅仅只是义军的首领——和这个虚无缥缈的旗号比起来，那个大贤良师手中却是切切实实的神鬼手段。仅仅只是一剂符水就堪比灵丹妙药，手下弟子更是有断肢再生之能，而传下的道统甚至可以让那些孱弱的民兵们生出万夫不挡之勇，这还怎么比？
好吧，确实没有万夫不挡这么夸张，但是能让那些普通的民夫们仅仅只是修炼几日就堪比战兵，这也是一等一的本事了。
“老吴，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在怎么说我们吗？”
拳头紧握，陈胜强壮的身躯因愤怒而颤抖着。
“他们不说我们是张楚！不说我们是诛暴秦的义军！也不说我们是公子扶苏的残部！”
说着话，暴怒的陈胜狠狠地扯下了头上的头巾，随后一把掼在地上。
“看好了！”
指着地上那一抹土黄，陈胜愤怒的咆哮着。
“他们叫我们！黄！巾！军！”
第二百四十七章 黄巾
陈县郊外，黄巾军本部大营。
和城内那座气势恢宏的王府不同，这座军营反而显得有些破旧。营帐之类的都是用旧布扯的，就连那些防御工事都还带着尚未剥净的树皮——如果有哪个学过兵书的将领来到此地，肯定会对这种草草建成的营帐嗤之以鼻。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主动攻击，只需要放一把大火，这片营地就会自己覆灭。
而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这种水平的贼兵……也配打出反旗？”
大营远方的一片丛林中，有作都尉打扮的军官远远地看了一眼那片连绵的营地，随后拔出利剑，对着手下的郡县兵们下达了命令。
“用火箭！烧死他们！”
“领命！”
手持长弓的郡县兵们纷纷兴奋地点着头。
虽说身为郡县兵的他们射艺也就一般，距离上战场还差了不少，但像眼前这种单纯的把箭往远处射他们还是能办得到的——至于能不能射准，这不是问题，营盘那么大，总是能射中的。
只要能射中，就能烧起来。
“放！”
利剑挥下，弓弦震动，数百支燃着火焰的箭矢飞上了高空，随后向着地面上的硬盘凶狠地掼去。
烈焰舔舐着布匹与木材，大火很快便烧了起来。
“贼军也不过如此……”
收剑还鞘，身披制式皮甲的都尉望着远处越烧越旺的燎原大火，不屑地冷笑着。
贼军看起来势大，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刑徒，草寇，乱兵，甚至还有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只是这种水平的敌军，根本不通兵事，又怎么能和他斗？
天知道朝堂之上那些老家伙们都在顾虑些什么，难道说位置做得越来越高，胆子就变得越来越小了？
他不愿意去非议上官又或者怨天尤人，那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他至少可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来让那些老东西们看看，叛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