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方寸山须菩提的跟脚，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从没人关心过这件事情？甚至从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情？——甚至来说都不止是没有人提起的程度，如果须菩提自己不露面，谁还记得西牛贺洲有一个灵台方寸山？
有着如此威能的散仙，甚至可以正面硬撼世尊，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因为，你们蠢啊……”
又是两步踏进，英武中年此刻距离僧人只有五步了。
而中年人的外貌也再次变化，脸上因岁月带来的沟壑被彻底抚平，一头青丝也不再是那副冲冠之态，而是柔顺的垂坠了下来，再搭配上那一身剪裁得体的道袍，分明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侠士。
“你们蠢啊，就像枯井里的青蛙一样，你们眼前只有这屁大点的地方，你们看得到什么？你们什么也看不到……所以说见的人多我就越喜欢猴子，至少猴子还有一点讨人喜欢的鬼机灵。至于你们……你们有什么？”
青年侠士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地藏，你等的十殿阎王，到了吗？”
“什……别出来！”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原本还维持着宝相庄严的僧人竟直接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跑啊！别出来！去天庭！去告诉他们……”
“乱臣贼子！”
没等僧人说完，九个身披帝王衮服，散发着无尽威势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半空，对青年侠士形成了隐隐合围之势。
“擅闯地府！其罪当……”
“猪。”
抬头看了一眼那些附在半空中的阎罗帝王们，青年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猪年大吉啊。”
嗤
剑光一闪。
九道无头尸身从半空中跌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藏，继续吧。”
脚步前踏，青年的笑容中满是阳光。
“你还能叫多少人？”
第二百零二章 长生
长生，是什么？
虽然已经在道法一途上小有成就，但紫月真人直到现在仍旧不太明白所谓的长生到底是什么。
事实上紫月真人修道的时间很晚。和那些十几岁就来到山里的道童们不同，他直到三十多岁才开始有求仙问道的心思——但也仅仅只是有心思而已。他终究还要待在那个小小的县衙，整日里操弄些鸡毛蒜皮的文书。
没办法，人活着终究还是要吃饭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了解那些他感兴趣的东西。身为一个整理文书的小吏，当年还是刘紫月的他虽然手中没什么权力，可消息渠道却是相当便利的。那些文书上偶尔出现的奇诡事迹，再加上乡野间流传的神秘怪谈，足以让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奇幻瑰丽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中，有御剑而行的绝世剑仙，也有容貌艳丽的鬼魅妖狐，有不可一世的天兵天将，也有阴森恐怖的九幽冥府——当年的刘紫月最喜欢的就是那些缥缈出尘的仙人们。他们长生不老，道法高绝，他们游戏人间，笑傲苍生。
但刘紫月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会遇到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老人。
“长生，是什么？”
在知道了刘紫月想要求仙问道之后，老人并没有像县里的普通人一样觉得他又在发梦说胡话，也没有像那些招摇撞骗游方术士一样开口就是要收他为徒先来几百钱的拜师礼，只是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长生……”
紫月真人记得，当时的自己沉默了很久。
没错，他确实很羡慕那些长生不老的仙人们——事实上人们虽然嘴上说着寻仙问道就是脑子有问题，实际上他们也都向往着传说中的长生不老。可硬要是问他们长生到底是什么……他们能怎么答？他们该怎么答？
这年头鼓吹长生不老的方术士们多了去了，毕竟有很多有权有势的诸侯王们信这玩意——可他们谁也不能证明自己的长生不老就真的是长生不老。人们的确热衷于这一套没错，但是人们更热衷于拆穿他们的骗局。有多少方术士都在鼓吹自己不老不死，结果刀斧往脖子上一剁，不死也死了。
不老或许是真的，这个东西有另一个说法叫做“驻颜有术”。但是长生的话……还是算了吧。
人终有一死。
“长生，是假的。”
紫月真人记得，当初自己是这么回答那个老者的。
老者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回答他什么，只是一拂袖子，他就从那个小县城的破茶寮到了一个明显是仙家宝地的山谷里。
而在行了拜师礼之后，老者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师傅。
那时候山里的弟子还不多，他算是年纪最大的那个——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身为成人的他在道法的学习上比那些少年郎们慢了太多了。几年过后，他的进度远远比不过那些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同门，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学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但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那个身为他师傅的老者找他谈了一次。
“你觉得，什么是长生？”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问题，但此刻的紫月真人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对修真一途一无所知的刘紫月了。
长生？好吧。或许当年的他确实觉得再怎么长生也逃不过一死，但现在的他知道的就太多了。众生可以进入六道轮回，修士可以元神出窍，就算被砍死也能通过提前的布置达到兵解成仙——虽然是变成在修炼一途极其艰难的散仙，但只要一点真灵不灭，那就可以说自己没死。
然而他不止什么都做不到，更是已经快到四十岁了。
体力在下降，精神在衰退，即使有那点微薄的修为强撑着，紫月真人也能感觉到，自己开始老了。
“长生的话，大概是修为达到之后就能做到的事情吧。”
紫月真人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有些丧气的。
“师傅，我做不到。”
紫月真人记得，师傅那天跟他聊了很多。像是魂飞魄散，像是六道轮回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囚笼，又或者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之类的东西。有些他还记得，有些他已经记不得了。但他记得就是从那天的促膝长谈之后，他开始跟随对方学习命理数术，学习奇门遁法，学习那些可以提前预知危险的法门。
而师傅，也变成了师父。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想长生其实不太难，别去找死就可以了。”
他还记得，师父当时是这么说的。
虽然双方并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但紫月真人能感觉到，对方确实是在将自己当成亲传弟子一样对待。一身所学不仅倾囊相授，整个门派的职权更是大半落于他手。而他更是将门派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已经活了不知多久的他，早已无家可归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或许他会永远地留在方寸山吧。
他从未看到过，那个如师如父的人会露出那种恐怖的面容。
他本能地想要离开，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何况门派没了他根本不行。于是在知道那个悟空师弟有难之后，获得了充足借口的他第一时间选择了离开，又或者说，逃离。
他在逃，他已经不敢面对那个曾经如师如父的人了。
他甚至不能确定，对方到底还是不是人。
“紫月，不用再怕了。”
有声音在紫月真人的耳边响起。
“为师，来接你了。”
“谁……”
紫月真人勉强睁开了眼，却看到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影。
眼前的身影穿着他师父常穿的那件道袍，但却根本不是什么剑眉星目的耄耋老者，而是一个缥缈俊逸的少年郎，只看对方那出尘的气质和潇洒人间的姿态，说是不世而出的谪仙人都不奇怪。
但是这个谪仙人的手中，握着三尺木剑。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柄剑。
“师父……”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还有着晕眩的紫月真人突然明白了所有事情。
为什么师父会从茫茫人海中找他出来，为什么师父会一再询问他关于长生的问题，为什么师父会教他奇门遁法和命理数术来躲避危险，为什么师父会突然露出另一幅脸孔来给他看。
“师父……”
已然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的紫月真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头。
“长生，是什么？”
“长生啊，就是活下去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说着话，仙风道骨的道童对着紫月真人伸出了手。
温润如玉的手掌在此刻却如同清水，轻而易举地融入了紫月真人的胸膛。
“只是有些时候，过程会稍微麻烦一些。”
第二百零三章 战争之风
当楚难赶到无间地狱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立在原地仰头望天的紫月真人，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老迈僧人。
还有九具身披华贵衮服的无头尸体。
“师兄！你没事吧！”
下意识说了一句没营养的废话，楚难也反应过来了。
都有闲心在这里在这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了，他这个便宜师兄还能有什么事？
“呃，师兄，这位是……”
“啊，他啊。”
眼看着楚难的手指向了倒在地上的老迈僧人，紫月真人的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地藏王菩萨，他从阴曹地府手里把我抢了出来，没想到遇到了九殿阎罗的联手追杀，他为了救我……哎。”
“这……”
不太知道该怎么安慰人的楚难叹了口气，只是拍了拍便宜师兄的肩膀。
如果有烟就好了，可惜他惟一的那包烟还送给孙悟空了。
不过想想的话，猴子现在应该已经准备从天庭回来了吧。毕竟他这里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天庭没道理还保持着这份表面上的和平——至于孙悟空的消息源他倒是不担心的，猴子虽然平日里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但是真想交朋友的话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