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小子，没什么事就从哪来回哪去。”
楚难用染血的长剑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碎肉。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狗？”
姜流儿惊愕地看了楚难一眼，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拜倒在地。
“求求你们救救师傅们！那些妖怪打进镇上净土寺了！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这……”
楚难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孙悟空看过来的眼神。
有点烦躁，但是仍旧清澈坚定。
“好吧。”
楚难点了点头，跟在了孙悟空的身后。
没有什么救与不救的抉择，这种事对于孙悟空来说甚至都不会耽搁超过一刻钟。在已经成为“文明人”的孙悟空眼中，这些妖怪们吃人的行为和那些野兽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在早个六十来年，曾经年幼的孙悟空心底还会因为同为妖怪所以下手迟疑，但是现在的话，这些只知道本能地追逐血肉的妖怪早已入不了孙悟空的法眼了。
同为妖怪？
这些东西也配？
不管是作为方寸山的弟子，还是作为在人世间修行了接近六十来年的文明人，亦或是作为一个修为强横的顶尖大妖，孙悟空都不会允许这些杂碎在自己的眼前撒野。
就像是楚难不会允许自己的屋子里出现蟑螂一样。
“任何交易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挥舞着锋利的钢刀，曾经身为南山群盗首领的净土寺住持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爷爷曾经说过的话。
他的父亲曾经是相当有名的大盗，在六七十年前也是占据了一座山头的豪杰，由于周边没有什么大势力，那些战火连天的撮尔小国也不愿意浪费宝贵的兵力来围剿他们，这些盗匪当年简直是横行霸道，日子过得分外快活。
但是人动不了他们，妖动得了。
那是一头银白色的狼妖，可以口吐人言，奔跑起来的速度像箭一样快。面对狼妖神出鬼没的伏击，他父亲的山寨仅仅只过了一夜便分崩离析，死的死逃的逃。
而他和他的父亲也因此辗转流落，亡命天涯。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狼妖会突然出现展开杀戮，也不知道狼妖会不会衔尾追杀要了他们的性命。为了活命，他们本能地去乞求任何可以帮他们对抗狼妖的东西。
不知道是幸运，抑或是不幸，他们找到了。
那是一个黄蜂妖怪的群落，它们的女王答应了他和他父亲的请求，给予了他们庇护。
或许是因为庇护生效，那头狼妖果然没有来。
妖怪才能对抗妖怪，人是弱小的。
但是蜂妖的庇护并不是毫无代价的，它们需要他和他父亲去寻找人的血肉作为小黄蜂们的食粮——尤其是人族婴孩，这对于蜂妖幼虫们来说是最好的补品。
刚开始的时候，他和他的父亲为了活命，不得不聚拢人手重操旧业——不过这次他们不劫财了，人才是他们重点要照顾的目标。
一次又一次运送人口，他和他的父亲都几近疯魔，他们是盗匪没错，但是他们根本不想为妖怪做这种事，每次看到那些被劫掠过来的人融化在金黄的蜂蜜中时，他们的身心都在疯狂地颤抖。
这股恐惧在蜂妖让他们进贡人族婴孩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他和他的父亲不仅没有把那个劫掠过来的人类婴孩上贡，甚至还偷走了蜂妖女王用来炼化血肉的内丹，随后一路带着几个精悍的手下颠沛流离，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小镇子上扎下了根。
他们没有重操旧业，而是披上了僧袍和袈裟。那个婴孩也在他们的看护之下长大成人，早已没了家的他们都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亲儿子来对待——他们不希望这孩子会像他们一样经历什么人间险阻，走什么弯路。只要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娶妻生子就好，这孩子会活成他们没能活成的样子。
对于手上染满了鲜血的他们来说，这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梦一样。
现在，梦醒了。
“别回来啊……”
涕泪横流，钢刀闪耀，净土寺住持的心底嘶哑地嚎叫着。
他很清楚那小子的脾性，就像他们宁死也要让那小子跑掉，那小子也绝对不会抛下他们不管——他们早就成为了家人。
但是，现在他宁可那小子自私一点。
这样，对大家都好。
“噗哧——”
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几支蜂刺已然刺穿了他的身体。
血液在流淌，脏腑被毁坏，他已然活不成了。
“别回来啊……别回来！”
朦胧的视线中，有矮小的身影远远奔来。
“别回来！走！你他妈的快走！老子杀了你爹妈！给老子滚！你快给老子——”
嘭！嘭！嘭！
濒死的嘶嚎声尚未停歇，却有血肉碎裂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放心，死不掉。”
有沉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火气。
“你……”
“照顾好那孩子。”
净土寺的住持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却看到一个作道士打扮的男人。
男人气势澎湃，像是顶天立地的巨大猿猴。
很厉害的人啊……大概不会答应他吧。
但是还是要努力一下啊，就像是当初把那孩子就下一样，就像是他的父亲当初铤而走险偷出蜂妖女王的内丹一样。
哪怕这种努力终究只是徒劳。
“求你了，给那孩子一条活路……”
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喊话，有的焦急，有的沉着，还有的带着几分困惑，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让他活……”
握了大半辈子钢刀的手无力地垂在了地上，砸进鲜血里。
睁开的双眼之中，他隐约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也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如果还有得选，他想做个好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姜流儿
“来晚了啊……”
小镇东边的净土寺中，楚难和孙悟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遍地尸骸，和抱着一个大和尚尸体正在哭嚎的姜流儿。
姜流儿的声音焦急，带着几分绝望，他很希望能就这么把像是父亲一样的住持唤醒，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哎。”
孙悟空发出一声叹息，沉稳中却带了三分火气。
本来他心里就已经有点烦了，结果下山之后居然连一件好事都没碰到。哪怕他已经把那些虫妖联军杀得一干二净，但是净土寺的这些和尚们死了就是死了，他没办法让这些和尚活过来。
孙悟空现在涵养是很好，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至于楚难……
“嘶……”
打量着寺庙院子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楚难一脸困惑。
尸体很多，有被妖怪杀死的人，有被孙悟空打死的妖怪，还有个明显跟其他和尚是两个画风的尸体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月白色僧袍，双眼茫然地躺在尸体堆里……所以这个像是新生代老炮的和尚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还跟净土寺的和尚们一块死了？
楚难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干脆不去想。
毕竟眼前的事情要更麻烦一些。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下手比楚难想象的要狠得多。整整一寺人的性命，就为了换取把江流儿绑在孙悟空身边的机会——虽然还不知道让江流儿和孙悟空在一起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楚难本能地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师兄。”
组织了一下语言，楚难凑到了孙悟空的身边。
“这孩子……”
“这孩子手里有蜂后内丹。”
孙悟空叹了口气。
“甜香味没那么明显了，至少放了十年以上了。应该是这群和尚当年出来混的时候惹过蜂妖，并且还把蜂后的内丹给偷了出来……不过这群和尚大概没想到，对于妖怪来说十年跟昨天晚上区别不大，所以妖怪比人更记仇。”
“……嗯？”
楚难楞了一下，他也嗅到了那股飘在空气中的淡淡甜香。
但比起这股甜香，楚难更在意孙悟空话语间的意思。
一切都是正常的？并没有什么幕后黑手干预？怎么可能？
不管是妖怪的来袭还是僧众的死亡都是有理由的，而这些和尚手中的钢刀长矛之类的也证明了他们确实如孙悟空所说的那样，并不是对妖怪的来袭完全不知情。而这也也就意味着……
针对孙悟空的计划从十年前就开始了？怎么会？紫月真人不是说最近几个月才出的事吗？谁会吃饱了撑的布置一个长达十年的计划？真就觉得一定能用上吗？
“算了，让紫月师兄把孩子带上山吧，也是一条活路。”
摇了摇头，孙悟空抬手招呼着楚难。
“楚师弟，我们继续赶路。”
“好！”
因为兴奋，楚难的声音都忍不住稍微大了点。
稳了，大师兄果然给力。不管幕后黑手到底有什么布置，只要把江流儿送上方寸山也就没事了——并且这也算是给了江流儿一条很好的活路，要知道想入门方寸山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虽然楚难不太看好这小子能入门，但生活在山上跟入门其实也没什么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