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第571章

作者:关关公子

  陈思凝紧紧攥着裙角,盯着陈瑾的面容,轻声呼唤:

  “父王?你感觉怎么样?”

  陈瑾吞下药丸后,情绪很快平静了几分,脸上的惨白也有所消退,不过药效起作用明显没这么快,吃下药丸后不久,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许不令在旁边等了片刻,也不好把陈瑾叫醒,站起身来:

  “看起来有效果,等等吧。”

  陈思凝微微点头,没有起身,依旧跪坐在病榻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许不令见此,摇了摇头,没有去打扰,转而看向了挂在墙壁上的女子画像。

  画像上有徐丹青的落款,画的是女子站在山岭之上,眺望大雁南飞的侧影,和其他画卷一样,面容看不太仔细,但气质和意境却勾勒得恰到好处,能让人感觉出画中女子多愁善感的性格。

  宣和八魁生世皆坎坷,几乎没有善终,有人把这归罪于徐丹青身上,觉得徐丹青是个扫把星,画谁谁倒霉。

  许不令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走了这么远后,渐渐也明白了这完全是造化弄人。

  徐丹青可能真的只是想画尽天下美人,画卷本身没错,但画赋予了人名气。在这个家天下的世道,‘倾国倾城’的美名,对女子来说绝非好事,因为从成名那刻起,她就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注定成为了各方势力手中的筹码。

  一辈子都只能被当作争取权势的工具,而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几个人能过得开心?

  后来徐丹青封笔,可能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而后即便迫于压力再次动笔,这么久也只画了许不令身边的女子,估计也是不想重蹈覆辙了。

  窗外雨幕沙沙作响,许不令站在画像前看了片刻,病榻旁又传来的声音:

  “父王?”

  许不令转眼看去,陈思凝脸上显出急切和惊喜神色,看向病榻上的陈瑾。

  瘦成皮包骨的陈瑾,呼吸早已恢复了平稳,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此时显出了些许茫然,可能还有点头晕眼花,双眼没有聚焦,不过对旁边的声音已经有所反应了。

  陈瑾张了张嘴,转过头来,看着呼唤的方向,半晌后才辨认出来眼前人,沙哑道:

  “思凝……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一句话出来,陈思凝便已经热泪盈眶。

  自从陈瑾病倒后,陈思凝再未听陈瑾正常说过话,上次被这么称呼,可能还是十岁出头的时候,那时候陈瑾虽然整日酗酒,但也有清醒的时候,偶尔会过来看看她这个小女儿。此时听见父亲再次开口,陈思凝才惊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都长成快二十的大姑娘了。

  陈思凝眼圈通红,心中有看到父亲清醒的激动,也有对周勤等人祸害父亲这么多年的愤恨,嗫嚅嘴唇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陈瑾失去意识太久,连时间观念都模糊了,先是望了眼墙上的画像,瞧见站在屋子里的许不令后,稍显疑惑:

  “他是谁?炬儿怎么不在?”

  陈思凝回头看了眼,还不敢把南越目前的局面告诉陈瑾,只是轻声道:

  “是他把父王治好的,王兄……在忙着政事。”

  陈瑾微微点头,眼神扫过寝殿,显然在努力回忆着过往。

  许不令走到跟前,开口道:“公主殿下,你先出去吧,我和陛下谈谈。”

第七十九章 一觉醒来天塌了

  见许不令走过来,陈思凝心中一紧,转头道:

  “父王他刚刚清醒,你……”

  陈思凝本想说等过些日子再说,可西凉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南越除了她父王,没人能在这种时候主持大局,再拖下去,京城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陈思凝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多说,起身默默走出了寝殿。

  陈瑾并非庸君,相反,在没出事之前,还是个风评极佳的英明君主,若非如此,也没法统领百越诸部。

  陈瑾瞧见许不令的语气和女儿的反应,掌权者的本能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略显吃力地从病榻上坐了起来,恢复了一国君主该有的气度,抬手示意了下旁边的座位,沙哑开口道:

  “坐吧。你是何人?”

  许不令在病榻旁坐下,神色平和:

  “大玥肃王嫡长子,许不令。”

  陈瑾眉头皱了下,作为南越的君主,不可能不知道肃王是谁。他偏头看了眼寝殿,确定所在之处是自己的皇城,而不是长安城里的某处宅院后,才开口道:

  “看来,孤昏迷得有点久。世子殿下,是来访百越,还是带着兵过来的?”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陈瑾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陈瑾知道大玥皇帝宋暨和肃王的关系,只要宋暨在位,就永远不可能派远在大西北的肃王世子,出使南越都城,派了肃王也不会搭理。

  肃王世子出现在邕州城,唯一的可能,就是大玥对南越用兵,让许不令挂帅直接打过来了。

  虽然如此推测,陈瑾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毕竟若真是如此,南越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只是睡了一大觉罢了,醒来怎么天都塌了?

  许不令坐在病榻旁边,神色并无倨傲之处,平静道:

  “陛下不用惊慌。我虽然带着兵过来,不过初衷并非灭陈氏。相反,陈氏年年对我朝上贡,彼此邦交极好,我带着兵过来,是来帮陛下解围的。”

  陈瑾脱离朝堂太久,根本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能让大玥打过来,朝堂上的乱子肯定不小。他看着许不令,点了点头:

  “世子殿下,何出此言?”

  许不令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那副画像:

  “周贵妃的生父安国公周勤,是甲子前百虫谷的余孽,本名上官擒鹤,自幼隐姓埋名在灵山县落户,二十年前献美人博得了陛下的恩宠,从而飞黄腾达受封国公。在陛下诞下陈炬后,暗中毒杀了王后宋氏和王长子,并对陛下下了毒,使陛下疯疯癫癫失了神智。之后扶持陈炬上位,在近些年逐渐掌控了朝堂,暗中大肆招兵买马、研制毒物,试图侵扰我朝楚地。我得知消息后,过来帮陛下铲除了乱国奸贼,同时在他身上找到了解药,陛下才得以恢复神智。如果我不来,陈氏用不了两年就灭族了。”

  陈瑾眉头一皱,看了眼墙上的画像。

  疯癫之后有多痛苦,只有陈瑾本人知道,他可不相信整日酗酒,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常言谁获利最大谁就是凶手,王长子夭折、他昏迷不醒,受益最大的肯定是二儿子陈炬。但陈瑾没法接受这种事实,帝王之家父子相残本就无情,更何况这种事,还发生在他最疼爱的一个儿子身上。

  “王后和长子已经病故,日后王位必然是陈炬的,他何必再对孤下手?”

  许不令摇了摇头:“所以事情都是周勤主使,陛下在,周勤掌控不了朝堂。至于陈炬是否知情,陛下该自己去问他。”

  陈瑾轻轻吸了口气,把杂念先抛去了一边,转眼看了看窗外:

  “世子殿下的兵马,到哪儿了?”

  “今晚就能过茶壶岭。”

  “……”

  陈瑾眼皮明显跳了下,望向许不令:

  “都到家门口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南越虽然松散,但陈氏在此统治数百年,被百越诸部视为正统,我朝也视南越为兄弟之邦,此行帮陛下解围……”

  陈瑾抬了抬手:“何必说这些场面话,世子殿下若真是帮孤解围,现在就该回去了。”

  许不令轻笑了下:“圣人云顺天者存,又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已呈大统之势,妄动干戈不仅伤民深远,陈氏一族在战后恐怕也难以存续。我今日前来,是劝陛下为南越百姓考虑,识事务量力而行。”

  陈瑾不太清楚外面的状况,但许不令能到他面前,说明陈氏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他平静道:

  “灭我陈氏,你最多得南方四州之地,陈氏一灭,百越诸部当即解体各自为政。你只是没法逐一清剿,想让孤带着百越诸部纳土称臣,谈什么民为贵、君为轻?”

  许不令表情没什么变化:“陛下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陈瑾直视许不令的双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孤若是不答应,你又能如何?”

  许不令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清剿百越诸部,无非多死点人,并不是我做不到;真这么做,先不论成功与否,陈氏一族肯定就此除名。陛下离开朝堂太久,休息两天看看天下的局势,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我会在城外等着陛下的答复,告辞。”

  说完后,许不令抬手一礼,转身走出了寝殿。

  空旷寝殿内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陈瑾坐在病榻上,形如枯骨的脸上,此时才显出难受与疲惫,大口喘息几次后,他撑着卧榻站了起来,太久未曾走动,双腿几乎站不稳。

  浑浑噩噩数年,如今大梦初醒,就好似从棺材里走了出来一般。

  陈瑾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画像,片刻后,才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寝殿门口,扶着门槛看向外面的雷雨,眼神恍惚,应当是在思索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不令已经走了,陈思凝还站在门口等待,瞧见陈瑾走了出来,连忙跑到跟前,紧张道:

  “父王,你……”

  陈瑾抬了抬手,看向身边的女儿,此时却也说不出骨肉至亲的话语,只是缓声道:

  “思凝,你把这几年发生的事儿,给父王说一遍,还有大玥那边的事儿,说详细点。”

  陈思凝想扶陈瑾进屋坐着,陈瑾却是拒绝了,在病榻上躺了太久,宁可站在屋檐下吹冷风,也不想再回去躺着了。

  陈思凝见此只得作罢,开始梳理起陈瑾疯癫后,发生的大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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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末了,这两天可能更新慢一点,等把这卷收尾,下一卷细纲写好后,再加快更新吧~

第八十章 参与感

  窗外夜雨连绵,阁内一灯如豆。

  街边的客栈厢房内,宁清夜坐在桌旁擦着雪白宝剑,看着上面‘不令而行’四字,略显出神,纤薄嘴唇配上带着几分冷艳的精致面容,在烛光下颇有几分‘醉里挑灯看剑’的女侠味。

  钟离楚楚侧坐在窗口,看着远处的街道,等着已经是夫君的许不令回来;红色绣鞋踢着裙摆,带起阵阵涟漪,出生西域身段儿本就撩人,这么侧坐着,自后腰到鞋尖勾勒出一道玲珑曼妙的曲线,和气质清冷的宁清夜反差极大,就好似冰山旁边燃烧着一团烈焰。

  曾经两人算是江湖知己,可自从楚楚更进一步后,彼此的关系明显有点尴尬了。清夜还是雏儿,楚楚总不能和隔壁的两个师父一样,聊些妇人间的荤话;可说正经的吧,楚楚新婚燕尔,脑子里又全都是许不令欺负她的模样,根本就正经不起来。

  沉默以对了片刻,许不令还没回来。

  钟离楚楚觉得把清夜晾在一边不好,指望清夜这闷葫芦性子先开口也不可能,便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在桌子对面坐下了。

  楚楚现在和玖玖、玉合三人都圆了房,独留清夜还是雏儿,彼此相处肯定尴尬,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清夜在旁边看着,让她总有种大伙儿吃饭,让清夜在旁边干望着的感觉,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总得解决不是。

  钟离楚楚思索了下,询问道:“清夜,你什么时候和许不令完婚啊?”

  宁清夜擦剑的动作顿了下,屋子里没有外人,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好友,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她想了想道:

  “满枝说她成婚的时候,她爹得到场,我……唉。”

  钟离楚楚听说过清夜的身世,也明白清夜的意思,如果能有个至亲在身边,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孤苦伶仃的出嫁。她想了想:

  “许不令的军队已经到了城外,南越的事儿也算摆平了,等到开春的时候,应该就能下江南把仗打完。打鹰楼在江南造反,到时候肯定能遇上,刚好满枝她爹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