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第5章

作者:关关公子

  “祝满枝的事儿慢慢来。今天出来兴风作浪一会,得多管一段儿时间,免得陆姨又催着我出去闯祸……嗯……去请一帮子说书先生,大肆宣扬我今天当街行凶的事儿,断章取义,最好夸张一点,比如:

  震惊!肃王世子竟然当街干出这事儿……

  男默女泪,长安城到底怎么了……

  勾栏妓坊半夜传来惊叫,世子殿下原来……”

  所谓藏拙自污,说白了就是把自己名声搞臭,以‘见识短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形象示人,做的这点不难,难得是让人相信,让皇宫里那位相信。

  老萧听见许不令口若悬河的讲解,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世子殿下果然心思缜密,这些胡编乱造传出去,过几天肯定惹来民愤,陆夫人想来也会欣慰。”

  “那是自然……”

  说话之间,主仆二人渐行渐远。

  而另一侧,大业坊一间医馆的房间之中,公孙禄躺在病榻上,脸几乎肿成了猪头,艰难开口:“爹,今天的事儿怎么办?”

  公孙明脸色阴沉,背着手来回渡步:

  “福满楼是虎台街朱满龙的产业,朱满龙一向对为父有所孝敬,本该照拂一二。可今天他两个徒弟被杀,铺子被抄,是不巧撞上了肃王世子,只能怪他不走运,怪不得我等。”

  公孙禄轻轻点头:“私盐一事牵扯甚大,今天缉侦司的狼卫在场,强行压的话,必然被缉侦司这群疯狗咬一口,该怎么交代?”

  “还能怎么交代,弃车保帅。”

  公孙明背着手停下脚步,轻声一叹:“给朱满龙递个话,让他拿几个脑袋出来顶上,明天带人一抓,这事儿就算过去啦。”

  公孙禄点了点头,又轻轻哼了一声:“若非碰巧撞上了许不令,岂会压不住……堂堂藩王世子,目无法纪当街杀人,还杀的是依律办事的御林军,爹爹若不乘机参他一本,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公孙明眉头一皱:“你恨有什么用?能把许不令咬一口?在京城做官,谁没被王侯子弟恶心过,都照你这个想法,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当街宰了。”

  公孙禄听见这话,便知道今天这顿大耳刮子白挨了,有些恼火:

  “许不令碰巧撞上了狼卫办案,出手相助无可厚非,但隐瞒身份借机杀人的事儿也属实,如实禀报都够他喝一壶,还能为他遮掩不成?”

  公孙明蹙眉渡步,思索了片刻:“为官者,不能计较一时之得失,为父如实禀报最多让许不令禁足几天,彼此却结了仇……许不令是肃王独子,日后必然继承王位,有一线香火情在,日后总能用上……”

  “爹爹的意思是?”

  “嗯……就说福满楼贩卖私盐的案子,是许世子闲逛碰巧遇见给缉侦司提供的消息,本不想出面,奈何狼卫办事不利被人刁难,才不得不现身帮狼卫解围……”

  “啊?!这……这么一来,破获私盐大案功劳不全成许不令的了,许不令若是不承认……”

  公孙明眉头一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等名满长安的好事,许世子肯定不承认,这叫谦虚,他心里面自然会记得为父的好……

  ……在京城当官,得长眼色……”

  于是乎……

第五章 震惊!世子殿下竟然……

  震惊!肃王世子许不令,竟然信手破获私盐大案!

  男默女泪!长安城到底怎么了?刑部案件,竟然需要堂堂藩王世子亲自出手!

  勾栏妓坊半夜传出惊叫!原来是许世子在扫黑除恶!

  ……

  翌日清晨,铺天盖地的赞颂之语从大业坊的勾栏酒肆之间传出。

  昨夜后街上的一场命案,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在有心人的循循善诱下,把话题重点引到了御林军出了颗老鼠屎、肃王世子仗义执言之上,顺便冲淡私盐一事的热度,可谓一举三得。

  许不令刚刚起床便听见护卫的汇报,满眼都是茫然。

  昨天他还默默无闻,琢磨今天去国子监被夫子责问该怎么飞扬跋扈。

  结果一觉醒来,给他来个‘长安有个许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他一个父辈功高盖主的藩王世子,跑到天子脚下来秉公执法,是说当今天子眼瞎,脚底下的事儿还得肃王去管?

  就算管也得光明正大的管啊,藏在背后偷偷指使狼卫去调查,是什么意思?觉得亲自出面会引起天子忌惮,才刻意藏在幕后运作,不图虚名只为还长安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年仅十八,便有此等城府与心智,真是……

  真是嫌他死的不够快!

  许不令心中涌起无名之火,快步走出后宅,迎面便遇上了刚赶回来的老萧,他沉声道:“老萧,你收了黑钱还是中了美人计?这放的是什么鬼消息?”

  老萧家丁小帽歪歪斜斜,杵着拐杖满眼无奈:“小王爷,这真不能怪我。昨夜我连夜派人放消息,说书先生的话本还没对好,勾栏酒肆之间的风声就起来了。动作这么快,肯定是官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根本压不住。”

  许不令揉了揉额头,略微思索了下:“算了,不理会就是,只要不承认,便没法坐实我的好名声。这是谁在背后奉承我?”

  老萧琢磨了下,颇为感慨:“估计是公孙明父子,不计前嫌以德报怨,这份心意实在感人肺腑。”

  许不令微微一愣,继而咬牙切齿:“我确实挺感动!”

  舆论已经形成,他总不能跑出去解释“我没有惩奸除恶,我是在仗势欺人”,傻子也不可能做这事儿。当下他也只能先放在一边冷处理,出门前往国子监。

  老萧跟在后面,开口道:“对了,陆夫人已经听到了消息,让你过去一趟。”

  陆夫人叫许不令过去,必然是问许不令装纨绔子弟为什么装成了明察秋毫的许青天。

  关键私盐的消息还真是老萧为了收买祝满枝故意放的,陆夫人不许许不令私自行事,这一去,没个两天说教肯定回不来。

  许不令思索了下,只能抬手道:“和陆姨解释一下,就说我昨晚真喝醉才杀的人,临近月考功课紧张,过些日子再去探望她。”

  老萧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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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咚——

  浑厚钟声扩散,东方亮起晨光,巍峨长安,在寒风中如画卷般徐徐展开,高楼林立,如梦似幻。

  骏马在国子监的下马碑前停下,许不令翻身下马,徒步走向国子监的大门。

  穿廊过栋,国子监内楼宇林立,朗朗读书少如潮。

  皇室、藩王、门阀、将相的子弟都在国子监求学,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许不令不想和这些产生太多交集,这一年大多都是独来独往与这些人划清界限。

  在国子监求学的学子,对大业坊发生的事儿自然有所耳闻,瞧见许不令过来后,青石长街上的不少太学生都露出敬佩,抬手客套:

  “许世子不愧是将门虎子,就该制制那帮御林军的嚣张气焰……”

  “刚正不阿,秉公执法,实乃我辈楷模……”

  “是啊是啊……”

  国子监藩王世子有六个,其他人都姓宋,称‘许世子’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称‘某某王世子’,便能体现出许不令的特殊,大玥上下独此一人。

  许不令想要解释几句,却又觉得不合身份,当下也只能当做没看见,直进了名为‘文曲苑’的学舍。

  国子监的学生,说是天子门生彼此无有高下,实际上许不令不可能和寒门子弟一块读书,这件名为文曲苑的学舍,是专门给皇子和门阀子弟准备的,里面人不多,占地却大的出奇。

  清晨时分,按照时辰应该早读。

  文曲苑正中诺大的学舍中,四面通透挂有竹帘,二十张小案摆开,十几个衣着华美的王公贵子身处其中。大多昏昏欲睡,真抱着书本朗读的只有几个官家小姐。

  学舍正中讲课的并非夫子,而是大祭酒的女儿松玉芙。

  大祭酒松柏青是个古板文人,年事已高,不太喜欢许不令这帮‘二世祖’,很少过来讲学,大多都是让女儿过来做样子,反正也没人听。

  许不令进入学舍,打眼便瞧见一个贵公子正襟危坐,抱着圣贤书,眼睛却偷偷瞄着松玉芙的身段儿,目光龌龊难言。

  松玉芙今年十六七岁,气质婉约,长发及腰,算得上美人。

  在坐的无不是千金之子,寻常时候肯定不会乱看,可枯燥学舍中没其有趣之物,能瞧的也只有认真朗读诗书的女夫子,嗯……也算是坏学生偷瞄女教师吧。

  许不令正为早上的事儿心烦意乱,瞧见这一幕微微眯眼。

  常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现在不找机会闯个祸,等陆夫人杀过来就没法交差了。

  许不令思索片刻,便走到了书舍前面,对着还在偷瞄的男子便是悍然一拳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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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昭鸿十年初冬,一声惨叫,在国子监的学舍之间响起。

  文曲苑的学舍之内,松玉芙拿着戒尺,惶恐不安的轻轻跳脚,企图制止许不令的暴行:

  “别打啦!住手!”

  学舍的中央,当朝太后的侄子,淮南萧氏的嫡子萧庭,躺在地上抱着脑门哀声惨嚎,还有些茫然:

  “啊——许不令,你打我做甚!我招你惹你啦!啊——……”

  惨呼声不断。

  许不令半蹲在地上,把萧庭的胳膊拉开,对着脸落拳如雨点,模样十分凶狠。

  松玉芙恼火之下,身段儿颤颤巍巍,拿着戒尺又不敢打,想跑过去拉住行凶的许不令,却被一个官家小姐挡住了,轻声劝慰:

  “别过去,许世子可能喝醉了,小心连你一起打。”

  松玉芙犹豫了下,眼中显出几分焦急,跑出了学舍,看模样是去叫人了。

  萧庭挨了一顿老拳,鼻青脸肿,眼中带着难言的悲愤:

  “我乃萧氏嫡子,啊——

  当朝太后侄子,啊——……”

  说一句挨一拳,双押到位,节奏感很好。

  一顿老拳下去,书舍外很快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松玉芙提着裙摆,脸蛋儿略显焦急,小声诉说着:

  “王爷,许世子喝醉打人啦,您快去拦着,别把萧公子打残了……”

  松玉芙身后,是个身着文袍的儒生,面相不到四十,随和儒雅,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学堂内诸多王公贵子,见状两名正衣冠,摆出举止有礼的做派:

  “见过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