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第159章

作者:关关公子

  等他被锁龙蛊逼的走投无路、忍无可忍,冒死犯下大错后,朝廷咔嚓一刀——削藩。

  许不令紧紧蹙着眉头,查来查去,虽然没查到背后是谁,但总算是搞清楚了幕后之人的目的。也只有抱着这个目的,才会乱七八糟整这么一大堆东西。

  知道了目的,那破局之法就简单了。

  无论是皇帝还是其他人布的这个局,都是为了让他走投无路之下欺君犯上,来构成削藩条件。

  那他反其道而行,就是不欺君犯上,甚至还忠心耿耿就行了,手长在自己身上,反正现在没了锁龙蛊,他就不信一点错不犯,老老实实在长安城念书,朝廷还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砍了、把肃王的藩削了。

  朝廷真敢这么乱来,七王‘清君侧’可不是闹着玩的。

  念及此处,许不令的心稍微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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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淅淅沥沥击打在斗笠上,压弯了斗笠的边缘。

  祝满枝双手扶着斗笠,快步小跑到了许不令身旁,此时离张翔府邸远了,才满脸震撼崇拜的叽叽喳喳:

  “哇哇哇——许世子,你好厉害,十几个人,唰唰唰就没了,比我爹都厉害……”

  许不令把铁剑丢给祝满枝,神情平淡:

  “你不是天天听书嘛?以一挡千、武艺通神,你当是说书先生瞎扯的?”

  “嘻嘻——”

  祝满枝有些激动,把剑挂在腰上,脸儿红红的,想了想挤到了许不令胳膊下,踮起脚尖如同好兄弟似的勾住许不令的肩膀,挑了挑下巴:

  “说书先生还说公子欺男霸女、好已婚妇人呢,难不成也是真的?”

  “……”

  许不令仔细琢磨了下,点了点头。

  “?”

  祝满枝小眉毛一皱,抬起小拳头就在许不令肩膀上轻砸了下:“许公子~你……你这样不好,只有那些个色胚纨绔,才会毁已婚妇人的清白,你这么厉害、这么俊朗,还文采过人、位高权重,怎么能干那种事……”

  许不令摇头轻笑,把小胳膊从肩膀上取了下来,拉着冰凉凉的小手:

  “那祝姑娘觉得,我这样的公子,应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

  祝满枝的手被攥在手心,有些扭捏了抽了抽,没抽出来,便也就这样了。蹙眉像模像样的想了片刻:

  “公子今年十九,喜欢的姑娘,应该是比你小的,嗯……十四岁往上最好,而且得会读书识字,这样可以陪着公子聊诗词,还得会点儿武艺,这样平时也能给公子喂招。长相嘛……公子长这么漂亮,肯定不能太丑,不然不般配……”

  许不令拉着小手漫步雨中,认真点头:“祝姑娘此言有理,按照你的说法,宁清夜实在是太合适了,长的倾国倾城、会武艺、也读书识字,年纪刚刚好……”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脸儿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不过又不敢表现出来,低下头去,小声道:

  “嗯……小宁是个闷葫芦,公子也话少……两个话少的凑一起闷的慌,两个话多的凑一起肯定吵架。公子应该找个话多的姑娘……”

  许不令微微斜了一眼:“话多的姑娘,我倒是没见过几个。”

  祝满枝抿了抿嘴,转着眼睛想了想:“慢慢找嘛~总会遇上的……”

  许不令点了点头,拉着祝满枝回到了小院里,在闺房中褪去了打湿的衣袍,把干净袍子重新换上。

  祝满枝在房顶上趴了半天,衣服早就湿透了,可惜屋子不大没有屏风,犹豫了会儿没敢脱,只是红着脸望向墙上的画儿。

  许不令穿戴整齐后,重新披上了斗笠蓑衣,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

  “过些天我就回城了,到时候再来找你,你爹那么厉害不用着急,等我离开长安后,咱们再一起去江湖上耍耍。”

  祝满枝自然是向往的,可方才见识了许不令的身手,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不会嫌弃我吧?”

  “咱们可是异性兄弟,怎么会嫌弃你。”

  许不令轻笑了声,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抬手摆了摆。

  祝满枝乖乖巧巧的目送,直至许不令的身影消失在院墙上,才嘻嘻笑了下,心满意足的扑倒了床上……

第三十四章 江湖人,也是人

  雨夜疾驰,马蹄踩在泥泞官道上,雨水泥水飞溅,只能凭借雷光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许不令出长安后,往玉峰山折返,抵达山脚的小集市,时间已经很晚。

  三更半夜,暴雨如注,小集市如同被雨水淹没的死镇,无灯无火无一人。

  许不令带着斗笠,径直穿过小镇,在石街的岔道口犹豫了下,没有直接上山,而是调转马头前往玉峰山附近避暑山庄。

  踏踏踏——

  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动,经过集市上一间小客栈时,天上有雷光闪过,许不令的眼角,忽然瞧见破旧客栈上了岁月的屋檐下,站着一个白发老妪。

  雷光一闪而逝,周边便又陷入了极夜和死寂,除了雨声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吁——”

  许不令眉头一皱,勒住马匹停在了石街上,偏头望向方才惊鸿一瞥的方向。

  霹雳——

  很快,又是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小集市上的形形色色。

  客栈的老旧屋檐下堆着空酒坛、柴火等物,身着灰色布裙的白发老妪,驼背佝偻着腰,脸上布满褶皱,如同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双眼眯成一条缝,望着面前的街道。

  雷光很短暂,周边再次陷入极夜。

  许不令停在原地,耳根微动仔细感知,却只有胯下马匹传来的鼻息声。

  哗哗哗——

  暴雨击打在瓦片、石砖和斗笠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动。

  稍微过了会儿,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旁边的老旧客栈屋檐下响起:

  “猛子回来啦?”

  声音很虚弱,有些含糊不清。

  许不令轻轻蹙眉,稍微犹豫了下,从马侧取来雨伞和火石蜡烛等物,翻身下马,走到老旧客栈的屋檐下,凭借感觉把蜡烛插在了柴火的缝隙中,撑开雨伞遮住从屋檐上漏下的雨水,敲击火石。

  哒——哒——

  四周昏暗无光,雨声掩盖了所有的声息。

  许不令感觉到身上的蓑衣被碰了下,火石爆出的火星带出微弱光芒,可以看到一张苍老的脸往跟前凑了些,只是很快又收了回去,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猛子……”

  “老婆婆,大下雨的,怎么不进屋?”

  蜡烛点燃,昏黄的光芒在雨夜中亮起,照亮了屋檐下的几尺之地。

  老妪眼睛不好使,但还有光感,偏头望向了蜡烛,脸庞干瘪而多皱,土黄色的皮肤,白发倒收拾的很干净,用一根木簪子别着,身上有一股中药味。

  “……猛子又跑出去了……等他回来……”

  牙齿基本全脱落的缘故,说话跑风含含糊糊。

  “这么大的雨,若是出去务工,晚上肯定回不来,进屋去等吧。”

  “心慌……睡不着……”

  许不令轻轻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从旁边拿起两个大坛子,翻过来倒扣在地上,撑着伞在上面坐下,轻笑道:

  “坐着等吧,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哦……谢谢啊……”

  老妪左右看了看,干枯手指在坛子上摸了下才确定位置,颤巍巍坐下,目光又移向了大雨瓢泼的街道。

  暴雨遮蔽天地,只有老旧屋檐下一灯如豆,白发老妪坐在蜡烛旁,身边是戴着斗笠的蓑衣年轻人,腰背笔直坐着,左手雨伞伸出去些遮在老妪头顶,滴滴雨珠顺着蓑衣和斗笠滑落,汇入了咫尺外的雨幕。

  哒—哒—

  稍微沉默了片刻,老妪好像有点痴呆,没有说话的意思。

  许不令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雨幕,想了想:“老婆婆是外地人?口音不像是附近的,刚来长安?”

  老妪似乎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稍微动了下,面向了声音的方向,也看不出是不是笑了下:“第一次来……前几天好像来过这儿……”

  “来长安做什么?儿子考科举?”

  “呵呵……猛子没念过书,村里的学堂上过几天,不听话,被先生撵出来了……”

  老妪眼神涣散泛白,唯一能聚焦的地方只有那一点烛火,缓声道:“……前些年生了病,村上的大夫看不好,猛子带着我出来找大夫……以为是去县城,结果走了两年多了,田里种的麦子还没收,怕是荒废了……”

  许不令安静聆听,想了想:“令郎倒是孝顺。”

  “唉~……”

  老妇人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不孝顺,从小都不听话,小时候让他念书,和县上的老爷一样,长大了当官老爷……送了两只鸡给村里的先生,结果上了两天学堂就把别人家的小孩子打了,还打先生……先生就说教不了教不了,回家种地吧……”

  许不令稍微琢磨了下,摇了摇头:“这世道,能读书的本就没几个,读书能成才的更少,老老实实种地养家糊口,没什么不好。”

  “是啊~”

  老妪点了点头,说话很慢:“让猛子种地,他也不乐意,说种地没出息,男人家要做大事,十二三岁就跑去县城里面,和那些泼皮混在一起,到处打架,好几次都一身伤跑回来……唉~好多年前,给猛子取了个媳妇,村头的姑娘,嫁进来没几天,嫌屋里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猛子就生气了,把媳妇打了一顿,然后就走了,媳妇也跑了……

  ……我当时在村口天天等,等了好久都没见猛子回来,还以为他不回来了。最后还是回来了,腿瘸了,和要饭的似的……不过确实挣了大银子,买了几亩地,把房子也重修了,还取了个漂亮姑娘,天天跑到村头去显摆……”

  说道这里,老妪呵呵笑了下,哪怕脸已经苍老的看不清表情,还是看得出很得意。

  许不令摇头轻笑:“有出息就好。”

  老妪沉默了会儿,又叹了口气:“可我这当娘的没用,生了场大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把猛子攒的家底都给花干净了,房子呀、地呀都卖了,媳妇说了两句,也被猛子撵出了门。我当时劝呀,不治了不治了,猛子非要倔,背着我跑出来到处找郎中……

  ……我以前就去过县城,以为没多远,哪想到这路在怎么走都走不完……山呀,水呀,都不一样,还有……嗯……大江、大船,小山那么高的船,猛子还带着我坐了一回……

  ……走到最后,我都忘记家里啥样了……有次遇到个林子,到处都是花儿,我就让猛子把我埋在那儿,猛子也不听话,说人好好的,咋能埋了。唉~……人老了不死,害人啦……”

  声音含糊不清,好几次说道后面忘了前面,又从头开始。

  许不令轻轻吸了口气,转眼望向眼前的风雨,沉默许久,却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