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绅士
又闲聊片刻之后，程子介告辞出门，心中沉甸甸的。自己虽然因为情势不得不和青阴军区合作，接受他们的援助，但自己的部下，那些弟兄们却不会那么容易忘记发生过的事情。部队中的军人还好，毕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这些和自己相处多时的平民弟兄是肯定无法再和云庆连山天昌的人和睦相处的。
就算能平安撤回海源，以后又怎么办？
程子介暂时也没有答案。
他满心郁闷地找到正在安排后续撤离批次的魏中校，交代了如果自己这些弟兄不愿意撤走就不用强迫的决定。但魏中校随即问道：“军长，除了您原来在双河的那些朋友，其他地方的平民，吉州的，南关的，还有一些沿途收容的，其中很小一部分也不愿意去青阴军区。”
程子介叹口气，既然自己对老弟兄特殊对待，自然就没用理由强迫其他人，只能摆摆手，回答道：“实在不愿意的，就不要强迫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既然他们宁可冒着风险也要留在我们部队而不肯去安全的地方，那就说明他们确实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只要人不多，也没什么影响。”
魏中校赶紧道：“不多。只有十几二十人的样子。”
还好。程子介苦笑道：“那也算不上什么负担了。就这样吧。”
“是，军长。”魏中校答应一声，便再次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天基本上都在繁忙中度过。建立防御工事，维修战车，整备物资，安排平民……一直忙到深夜，才终于轻松了一些。
丧尸们一直维持着静止的态势，在四五十公里之外包围着机场，没有进攻也没有集结，更没有屠杀那些掳走的平民，而是像圈养他们一样，允许人类进食、找地方休息、甚至小范围地活动。程子介左等右等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得交代如果情况有变赶紧通知他，然后便回到临时住处休息。
机场一片安静。技术人员建起了一个小有规模的发电机组，提供一些基本的电力需求。因为燃油非常充裕，所以发电机都在满功率运行，于是看起来整座机场还是恢复了一些病毒爆发前的样貌，至少平民暂住的宿舍楼和士兵们轮流休息的航站楼的最低限度的照明是能保证的。
很久没有在入夜之后看到这么明亮的场景了。程子介漫步走向宿舍楼，一时颇有些流连忘返之感。虽然不太懂军事战术，但他还是悄然绕着机场走了一圈，巡视了一下防线。
因为丧尸距离还有数十公里，有足够的预警时间，所以阵地上只留着必要的少量火力点以应对小规模的骚扰丧尸，大部分士兵还是回到了航站楼中休息。枪炮声偶尔响起，回荡在空旷的荒原至之上，显得很是寂寥。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热闹起来。不过，如果可以的话，程子介当然希望永远不要热闹。
转过一圈之后，程子介便回到了宿舍楼。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从楼梯间到走廊都睡着平民。毕竟一下子来了几千人，两栋小小的宿舍楼是不足以收容全部人休息的。
但幸好每天都会减少一些。再辛苦三两天，大家就可以在青阴军区安顿下来了。
程子介轻手轻脚地爬上二楼，但首先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小心翼翼地一边避免踩到地上的人，一边来到了另一间房门口。迟疑了片刻之后，敲响了房门。
“哪位啊？”一个女子的声音马上响起，带着一抹期待。程子介当然知道对方可不是期待他的，笑道：“是我。程子介。”
附近几个蜷缩在走廊上的平民马上陆续爬了起来，一齐看着程子介。程子介赶紧摆手，示意大家继续休息，然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漂亮的小少妇就出现在门后，惊疑而又恭谨地轻声道：“程老大——首长，快请进，是来看高姐姐的吧？”
“朵儿姐晚上好。打扰了。”程子介举步走进室内，屋子里的几名女子马上站了起来，一齐打招呼道：“程军长。”“程将军。”“首长。”
程子介笑着摆手：“各位姐姐请坐，请坐。这两位是……”
领程子介进门的那小少妇赶紧介绍道：“这李小姐是吉州范团长的未婚妻。这个郭妹妹之前在海源那边已经和魏主任打报告结婚了，就是您批准的。”
第九百六十四章 强硬
程子介没有急着立即进入正题，而是笑道：“我想起来了。当时还在想，老魏这家伙不错啊，竟然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姐姐做媳妇，当时我心里很嫉妒，本来是打算不批准的呢。”
那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妇倒是心直口快，也不怕生：“哎呀，程老大，您还羡慕别人啥呀。这全世界是男人怕只会都羡慕你吧。”
程子介正色道：“不不不，小姐姐你这就是井底之蛙了。之前我遇到了一个外国的黑人将军，他可有好几百个老婆呢，只有我羡慕他，没有他羡慕我的道理。”趁着其他人笑起来的时候，他接过高云慧端来的茶啜了一口，然后正色问道：“听老付说，你们不肯坐飞机走，有这回事吗？”
几位女子一起站了起来，神情都有些紧张。而程子介身边的朵儿则平静地回答道：“是的，程老大。”
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程子介完全明白她不走的原因。但李建斌张耀煌等人不走倒罢了，他们多少有些战斗力，张耀煌在山间的行动能力甚至接近特种兵水准，枪法也不算差。李建斌的指挥组织能力不错，可以为部队提供不少帮助。但这些女子留在部队中，可以说就只会有负面影响了。
她们毕竟都是指挥官的眷属，一旦出现什么危机状况，不可能完全不影响付中校他们的冷静。
所以程子介才专门来看看，希望能说服她们乘运输机离开。
既然朵儿作出了确定的回答，程子介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希望你们走。你们即使跟着部队顺利回到海源那边，对丁小姐她们其实也提供不了什么实质的帮助，对吧。”
朵儿没有否认，垂着头平静地回答道：“是，程老大。我们帮不了大姐什么。”
程子介叹口气，又转向高云慧道：“高姐。朵儿姐她们姑且不论，你不回去就比较奇怪了。你丈夫本来就是青阴军区的军官，你回青阴军区其实顺理成章啊。而且，怎么说呢……陈少校他其实是因为我们这支部队和青阴军区之前的……误解和冲突，才牺牲的……你不记恨我们，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高云慧微微欠着身，紧张地回答道：“首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在南关已经听您的夫人说过了事情的经过。老陈他……死的时候您还是平民呢，对吧，但是只有您帮助了他。现在这支部队是您指挥的，那就和打死老陈的部队不一样了。至于军区那边……”她抬起头看了看程子介，表情有些惶恐，但还是低声道：“我家老陈之前就挺受排挤的。那次任务好像也是有人故意坑他才调他去的。我不喜欢那边。不想去。首长……反正老陈已经不在了，我们的孩子……”说到这里，这少妇的表情一下子背悲伤起来，抬起手擦着眼角，哽咽道：“也没保住……我对不起老陈，不能去那些和他不对付的人那里……”
程子介赶紧摆手：“高姐，你别这样……”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继续劝说道：“你们都知道，留在部队会有很大的风险。不仅是你们自己的风险，还会给部队带来风险。朵儿姐，你想想，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老付能淡定吗？我不懂军事，部队的战术指挥都靠老付老骆老范，各种组织计划都靠老魏……他们如果不能保持冷静，下达错误命令，有可能一个失误就会葬送我们所有人。”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朵儿刚刚想说什么，程子介却马上抢先道：“我现在很后悔，当时没有强行要求你们大姐撤到基地，才造成她又一次被抓走。这是我的责任，我一直很内疚，那时候为什么不强硬一点。当然，后悔是没用的，但是我必须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程老大，这不是你的责任。是我们大姐自己……”朵儿赶紧辩解道，但马上住了口：“是，我们太自私了，对不起。但是，现在我们都靠青阴军区的援助，对吧？程老大，你带着部队回去以后，不会再和云庆天昌那边的人说，要他们放回我们那些被抓走的姐妹的吧？就算您说了，他们也肯定不会答应的。您现在受他们那么多帮助，又不能再和他们打。”说到这里，朵儿垂着头，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我是靠着大姐才能活到现在的。我不能自己在安全的地方享福，不管姐妹们受苦。”
这确实是最让程子介烦心的问题。虽然之前避免去想，但现在当事人提出来，他也无法再逃避，只能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我保证你们大姐的安全和自由。实际上她现在在我的人保护之下，不用担心。至于你们其他的姐妹，我会寻求一切手段来恢复她们的自由。不行的话，我会辞去这边的军长职务，以个人身份去努力。”
朵儿这下倒惊慌起来，赶紧擦着眼泪道：“程老大！可不能这样，你已经为我们做的太多了——”
程子介笑道：“嗯嗯。我是告诉你，这件事我记着呢。我会尽力的。这么说吧，我如果都无能为力的话，你们就更做不了什么了。而且，如果不能安全回到海源，之后的事情都是空谈。所以，你们还是必须去青阴军区，让我们男人心无旁骛地解决接下来的困难。”
程子介说到这里，朵儿便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倒是那个心直口快的小郭好奇地质疑道：“可是，首长，您的夫人不是都不走吗？我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和她们聊天来的。”
程子介只好笑道：“你们啊……好吧，反正你们的男人也都不是一般人，那我就告诉你们理由吧。青阴军区之所以之前打我们，现在又帮助我们，是因为有求于我。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把家眷送到她们那里，明白了吧？”
看样子她们还不太明白。程子介却不管那么多，继续道：“而且我厉害啊。以我的本事，就算部队危险，我也能带着我的老婆们安全逃走。你们的男人就没有这个自信了吧。”
那小郭终于笑了起来：“真羡慕钟大姐她们。”
而朵儿则最后道：“既然这样，我们不走就是无理取闹了。”
程子介郑重其事地回答道：“不是无理，只是事实是你们留在部队会带来负面影响，而没有任何帮助。”
于是，她便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对不起了程老大，是我们又给您添麻烦了。那我们还是走比较好……我们大姐……”
程子介此时只能笑道：“包在我身上。她不会有事的。”他压低声音，故作暧昧地笑道：“就算你们不提，我也舍不得让她出什么事呢。放心好了。我早就安排人把她保护起来了。”
于是几位高级军官的家眷便一齐回答道：“那我们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