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绅士
程子介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们不要离开海源市区。另外，我有个任务交给你们。”
“请神使大人吩咐，我们一定完成。”曾孜骏马上自然地改变了语气，恭谨地欠着身子回答道。
“你们在这段时间内，尽量教给这些丧尸种地，养殖，和钓鱼的技巧。另外，把市区内还能吃的肉类食品带着它们找出来。”说着这些的时候，程子介多少有些紧张，毕竟就连他自己，听到很大的要求时，也一时感到无法接受。
但曾孜骏等人却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年轻人依然欠着身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语调却如同明镜止水，毫无波澜：“是。谨遵神使大人吩咐。”
这些信徒的内心，实在是个谜。程子介不由得想道。仿佛自己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是理所当然一般，不存在任何质疑。这反而让他自己有些不自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笑道：“来，这就是海源市区所有丧尸的领导。名字叫很大。你们认识一下。”
曾孜骏抬起头来，表情平静地看着很大，伸出了手。很大现在和人类打交道也多了，马上会意地伸出了爪子，碰了碰曾孜骏的手指。
“我这几位朋友，会教给你们种植物，养动物的技巧。还会带你们收集这附近遗留的食物，带你们去抓鱼。”程子介转而对很大解释道。
“好的，好的。”很大非常高兴，眼睛闪闪发亮地端详着曾孜骏等人，突然转向身后另几头智慧丧尸，无声地咆哮起来：“你们都听到了，这几个人类，是最重要的朋友。要好好保护。你们，每个负责保护一个。”
那几头智慧丧尸听到了程子介和很大的全部对话，明白曾孜骏几人对它们的意义，马上乱七八糟地吼叫着，跑到年轻人们身边，而且很快，就从门外跑来了几小队变异丧尸，呼啦啦地把曾孜骏等人围住了。
但这些年轻人仍然波澜不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也不问一声程子介，这是什么情况。程子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还是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些丧尸知道你们会教他们寻找食物，所以已经把你们当成了最重要的朋友，这是在保护你们。”
“多谢。”曾孜骏转向很大，欠了欠身子。很大倒也聪明，现在的它看来已经明白了很多人类动作的含义，也照样向曾孜骏欠了欠身子，嘟哝着：“谢谢你们。”
这样倒好。看着这样的情景，程子介倒安心了许多。很大和它的同伴们都足够聪明，而曾孜骏和同伴们则足够从容，他们的交流或许会有障碍，但相处起来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自己离开一段时间，也能放心了。
正在他思索下一步怎么安排时，很大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那现在，先教给我们什么呢？”
程子介看了看几位年轻人，虽然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他们基本上都没有怎么休息过，但看起来倒并没有什么倦色。于是便问道：“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精力先教这些丧尸学点什么？比如钓鱼？”
“没问题，我们不累。”曾孜骏马上回答道：“现在就去江边吗？”
程子介再次看了很大一眼，这些丧尸虽然没有表情可言，但眼神里无疑都是期待。所以便笑道：“走吧。这对它们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直到这时，曾孜骏才终于主动问道：“嗯。——刚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有很多丧尸死了。是饿死的？”
“对。”程子介突然感到心中轻松了不少。这些年轻人并不是只知道唯命是从，而是一直在观察和思考。这就再好不过了。
曾孜骏继续轻声道：“这些丧尸都快饿死了，却没有攻击我们，没有攻击其他人。它们都是群星之王的仆从。”
程子介没有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答案。或者准确的说，他还不知道群星之王们和他们的仆从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
曾孜骏也没有再问。于是程子介转身对很大道：“走吧，我们去抓鱼。”
“好的，好的。”很大显然兴奋不已。一群人和丧尸一起离开体育馆，在初升的繁星下踏过空荡荡的街道，走向凌江边。这段距离在地面上不过是举步之劳。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江堤下。
又一次听到了江上的涛声，程子介一时有些思绪万千。他第一次带着小小的队伍来到这里的时候，断然想不到那次行动竟然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多意想不到的经历。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多久，但在程子介看来，这短短几个月，却过得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就在他回忆着第一次来海源市区救援戴啸天的经历时，曾孜骏等人已经在江边找到了渔具店。片刻之后，他们就各自扛着鱼竿出来了。于是他们翻过江堤，继续走向江岸。那位擅长钓鱼的年轻人看准了一处水流平缓，水草茂盛的江岸，径直走了过去。程子介看着他做好准备工作，回身对很大招呼道：“来，你们看着这个人，他会抓鱼给你们看。”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很大和它的小伙伴们正远远地落在江堤的坡上，离自己至少有十多米的距离。而且，这些家伙盯着波涛滚滚的江面，哆哆嗦嗦地恐惧不已。很大更是有些语无伦次地嘟哝着：“抓鱼，要在水里抓。水，不行。”
程子介这才想起来，丧尸都怕水。不管有没有智慧。甚至可以说，越是有智慧，越是容易感到害怕。那些没有智慧的丧尸，至少不会离水这么远就停下脚步。
看来，丧尸想要学习像人类一样自己生产食物，实在是太过于不切实际了。尝试还没开始，就出现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因为就算丧尸不抓鱼，在种植作物和养殖动物的过程中，也是避免不了接触水的。
第八百一十一章 遗言
该怎么办才好？程子介一时没了主意。而很大则远远地站着，像是害怕程子介生气或者不耐烦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不可以，不抓鱼。学别的。养动物。”
看着这些家伙胆战心惊的样子，程子介也是无可奈何。虽然有些无情，但对丧尸们必须直接一点，不适合转弯抹角，只能硬着心肠道：“可是，不管是种植物还是养动物，都需要很多水。种植物要灌溉，要给植物浇水，不然植物就长不大，会死。动物也一样，要喝水，清洗……其实，我们人类不管进行什么生产，都离不开水。你们不能接触水的话，要学我们人类的生产技术……是根本学不了的。”
丧尸们闻言，安静了下来。曾孜骏等人站在江岸边，静静地看着它们，虽然没有多问，但看来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怕水是丧尸的本能，除了水生的变异丧尸，其它的所有丧尸都是如此，程子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安慰它们道：“要不，先不学了？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这段时间，就先把这里的食物收集起来，维持你们活下去吧。”
丧尸们都同意这一点。对水的恐惧显然刻在它们基因的每一个碱基对中，难以抗拒：“好的，好的。”
“很大，我们走吧。不喜欢这里。”
“我觉得，会掉下去的。”
智慧丧尸们围着很大，七嘴八舌地吵着要走。很大自己却没有出声，而是一直盯着江水。虽然看起来仍然恐惧，但也明显地流露出了不甘的情绪。程子介理解它现在的心情，默默地在一边等着。出乎他意料的是，等待片刻之后，很大却低声吼叫起来：“不行，不能走。如果不学，不做食物，我们都，会饿死的。”
其他丧尸一起看着很大，停止了吵闹。这家伙又站了片刻，才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向着江岸边迈出了一步，然后盯着一道拍上江岸的波浪，声音低沉地嘟哝着：“既然做食物都要水，我们不能害怕。”
程子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很大的勇气完全出乎他意料，从病毒爆发至今，他和丧尸有过太多的交流，多次因为水阻挡了丧尸的追击而转危为安，从来也没想过，除了水生的变异丧尸之外，陆生的丧尸竟然会试图克服对水的恐惧。
“不要去，会死掉的。”看着很大又向着江边走了一步，它的伙伴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会死掉？危险，不过，还是要试试。”很大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脚步变得坚定了不少：“如果我死掉了，那哒，你当首领。”
这家伙，真的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甚至开始交代遗言了。
“不要吃人类。想别的办法。”很大一边走，一边继续交代道。程子介觉得又可笑，又可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很大的脚已经踩上了湿软的沙土，留下深深的脚印，他突然想起，丧尸虽然怕水，但似乎并不会被水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以前的经历，确定了这一点。丧尸和人类一样，长时间溺水当然会死，但那些掉进水里却很快爬出来的丧尸都安然无恙。
想到这一点令程子介一下子开心了起来，笑着喊道：“不会死。不用交代后事。我以前遇到的你们的同类，经常有掉进水里的。只要及时离开水，是不会死掉的。”
“真的吗？”包括很大在内，在场的智慧丧尸齐声喊了起来。
“真的。”程子介兴奋地挥舞着断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咧着嘴笑嘻嘻却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怕水，不过，你们和我们人类一样，只有长时间被水淹，不能呼吸才会死。碰到一点水是不会死的。”
“太好了。我不会死掉。”很大兴奋地跑了两步，可是当一道波浪拍上江岸时，它还是本能地又后退了一步，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程子介身边，弯下身子，盯着脚边波浪退去后，不知道是谁的脚印留下的一个小水洼，突然伸出爪子，沾了一点水洼里白色的泡沫。
“嗷嗷嗷。”其它丧尸一起叫了起来，对能听到次声波的程子介来说，这一阵叫嚷真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很大收回爪子，盯着黑乎乎的指尖上那点白色的泡沫，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观察良久之后，它才试探着把爪子塞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嘟哝起来：“水，有点奇怪。没有味道。”
“嗷嗷嗷嗷嗷嗷。”其它丧尸们一齐伸长脖子，像是许多鸭，乱七八糟地喊叫着无意义的音节。又一道波浪涌了过来，这次很大没有再躲，而是伸出爪子抓了一大把水，然后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不会死，不会死。”
程子介知道，这家伙刚才的举动需要多大的勇气。看着它有些幼稚可笑的动作，却由衷地赞叹道：“很大，你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