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绅士
何安静奇怪地跟着程子介来到门外，正要开口问程子介又要装神弄鬼地干什么的时候，程子介却已经伸出了手，掌心中躺着那枚弹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小静，梁小宝托我把这个给你。”
何安静吃惊地看着弹壳。金色的弹壳在散射的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彩，上面的图案非常醒目。她看了一眼，马上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刚刚褪去红晕的脸颊上又一次燃烧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也没有伸手接，而是撅着小嘴，咕哝着：“你还给他，我不要。”
“小静……？”这倒有些出乎程子介意料之外。何安静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黛眉微立，不满地说道：“你们男人送东西给我都是不安好心，我才不要呢。”
“啊？不会啊！梁小宝他……”程子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何安静却自己大声道：“我知道送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喜欢我，对不对！反正我不喜欢他，你拿回去。”
程子介的声音终于难以掩饰地带上了悲伤：“小静，我答应过他，一定要把这个交到你手上的。”说着深深地垂下了头来。
何安静其实并不迟钝。她马上发现了异样，吃惊地盯着程子介的眼睛，紧张地问道：“小橙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梁大哥他……出事了？他们刚才不是好好地走了吗？才多久？”
程子介知道无法再掩饰，只得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何安静顿时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小橙子！他们中埋伏了吗？戴队长他们呢？梁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程子介赶紧勉强微笑了一声：“戴队长很好，带着东西?利离开了。但是……这个弹壳，没办法再还给他了。”说着看了看手里的弹壳，叹息了一声。
“梁大哥……死了吗？”何安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含满了泪花，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程子介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是，还有罗天虎他们好几个人。”
“小老虎也死了？”何安静吃惊地看着程子介，突然用力抓住程子介的手臂：“小橙子！谁干的！是海源的兵，对不对！我要去找他们！你怎么不帮他们？”
程子介赶紧摇头道：“不是的……小静，不是，是大山。”
“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我那天就想打他！”何安静愤怒地喊道，俏脸涨得通红：“不行，我得去问问他，要个说法，为什么打死梁大哥和小老虎！虽然我不喜欢梁大哥，但是那是因为我把他当成我哥那样的！他还教我很多枪法的诀窍的！还有小老虎，我本来打不过他的――”说着就哽住了，晶莹的眼泪一下子滚过面颊。
程子介赶紧拉住何安静：“别去了，大山也死了。――他自杀了。”
“自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急死我了！为什么啊！”何安静更是急痛难耐，用力摇晃着程子介的手臂。
程子介只得简单地讲了讲事情的经过。等他说完，何安静已经泪流满面。程子介最后叹息着道：“小静，潘少尉和大山也都是真正的军人，你别怪他们。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牺牲太多。其中的是非曲直，我们难以随意评价，也不能参与。我们只能当做不知情，更不能外传。”
“呜……”何安静终于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从程子介手中抢过弹壳，紧紧地握在手里。边哭边说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嗯，嗯。”程子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何安静泪眼婆娑地看着手中的弹壳，哭道：“小橙子，上次有男孩子送我礼物，还是我刚上警校的时候……也有男孩子喜欢我，送我巧克力。我那时不知道，别人送我，我就全给吃光了。然后那男孩子以为我答应了，就来约我啊，对别人说我是他女朋友啊……我生气了，就打了他一顿。然后，同学们当面叫我铁拳无敌何安静，背后叫我巧克力粉碎者何安静……后来，我就知道男孩子送这些东西，是说喜欢我，我不喜欢他的话，就不能收。可是再也没有男孩子敢送东西给我了……哇……”何安静哭着，突然扑上来抱住了程子介，将脸颊埋在他的肩膀上，浑身剧烈地抽动着：“小橙子！我好怀念以前的生活，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用担心！那时候多好，现在天天死人，天天死人！死的都是好人，还是好人杀好人！小橙子！我舍不得他们！我不要再死人了！小橙子，……”
程子介叹息着也紧紧地抱住了何安静，没有说话。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他自己也只是个大孩子。心中一直装着刚才那惨烈的场景，却完全没注意到两人正在这么亲密的拥抱。良久，何安静才泪流满面地仰起脸，看着程子介抽泣道：“小橙子，我们再也回不去以前那样了，是不是？”
第三百三十章 疑问
程子介赶紧手忙脚乱地抬起衣袖，为何安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口中沉重而艰难地答应着：“我也不知道……可能可以，但是也非常困难。需要我们所有人拼命奋斗，或者还会有很多牺牲……”
何安静没有再说话。良久，才突然一把推开程子介，举起了手。程子介心道不好，硬着头皮准备挨她一拳――谁叫自己正抱着他呢。
但何安静却只是脸颊微微红了一下，看了一眼程子介，然后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手中的弹壳：“梁大哥！虽然我只是把你当大哥哥，像我哥那样，但是这个弹壳我会收好的！”
程子介顿时松了口气。何安静呆呆地看着程子介一会，看得程子介有些忐忑起来，但何安静只是突然一转身，独自走进篮球馆里去了。
程子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独自静静地站了半晌，然后也沉重地转身离去。这世界并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思索这些问题，因为他们还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压力：云庆方面的军队要求的最后答复期限，就在明天。
程子介只得将这些东西暂时从脑海里驱离，将注意力集中在应对云庆军队的要求上。他召集起助手们，开始商议如何应对的各种细节。但有一点，程子介在目睹了那些军人为了自己的立场舍生忘死之后，他的心念也更加坚定：绝不会让别人随意地带走那些姐妹。
总有些东西，是需要拼死捍卫的。
何安静心情非常低落，不肯参加会议，与会的大家也不知道中午发生了什么。但大家也都发现，程子介又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加坚决，更加果断。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毕竟这次的应对关系着双河这个幸存者小团体的未来，说严重一点，甚至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
大家都不敢怠慢，纷纷殚精竭虑，出谋划策。最后所有的意见都只围绕着一点：如何在不触怒军方的情况下，不让军方带走那些姐妹。
当然，现在还没有什么确定的答案。大家只是设想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并讨论相关应对方案。主要的，还是要针对和对方的具体会面情况随机应变。
所有人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第二天上午，乌云遮住了阳光，天上又下起了雨，伴随着阵阵沉闷的雷声。所有助手都是早早起来，随着程子介一起等待军方人员的到达。大家心情都非常紧张，只有程子介脸上还能挂着笑容，并安慰大家不必着急。作为一个领导者，现在他只能表现得从容镇定。
十点整，两辆军用吉普车驶过雨帘，穿过大雨中显得格外静谧的长街，出现在双河中学门口。几名军官在密集的雨点中跳下了车，程子介安排守卫门口的部下中马上有人飞奔进校园禀报，有人为他们递上雨伞，然后带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办公楼外。
程子介正满脸笑容，带着助手们在门口迎接。他马上就发现这次来的军官中竟有两名是少校军衔，其中一名是上次来过的魏少校，另一位则大家都没见过。这位少校在仪容上就显然远不如魏少校了。虽然身形高大强壮，动作敏捷有力，步伐虎虎生风，一张黝黑的圆脸上神情也颇为自信从容，两道浓黑的眉毛显得英武有力。但看得出来他没有受过正规的军队训练。程子介马上明白，这肯定就是刚接受整编的平民，穿上军装应该还没几天。
但他气势也不错，并没有上次那几个家伙那么令人厌烦。他们身后跟随着的军人也都是有模有样，看来魏少校也对上次那几个家伙非常不满，这次重新挑选了几位靠谱些的部下前来。这倒让程子介心中安定了不少，至少，这些军队也并不会完全无视平民的意见。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就是完全可能的了。
于是程子介远远地迎上前来，伸出手，大笑道：“各位长官，让你们冒雨跑这么远来这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快请进。我昨天才回来，之前手下们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别放在心上。”
无论如何，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对方提的要求虽然难以接受，但还是应该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不能轻举妄动。对方这次倒也也表现得非常客气，特别是上次一上来就试图威吓苏田田的魏少校，这次表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他微笑着上前和程子介握了握手，打量着程子介，赞叹道：“程先生，我知道你很年轻，却没想到会这么年轻。你能带着这么多平民有秩序地恢复生产生活，实在让我们军人汗颜。这是于少校。”
程子介笑道：“哪里，我们平民不过是拼命求生，想要好好生活而已。比不上你们，在这样的时候还要为了国家人民浴血奋战，连自己的家庭都顾不上。于少校，你好。”
这句话一半是对戴啸天他们的由衷的敬意，一半是对这些军人的讽刺。于少校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无可奈何，伸手和程子介握了一下，就马上放开了。
程子介也不理他，招呼着军人们一起进了会议室。双方分宾主在会议桌两边落座，还没等送上茶水，程子介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各位长官，这些天我不在家，昨天回来以后才听到大家的报告。既然你们来了，我想，还是听你们直接跟我说更准确些，以免造成什么误解。”说着，目光在两名少校脸上扫过，平静而自然。
两位少校对视了一眼，还是魏少校正色答应道：“程先生。情况是这样：我们接到上级通知，要求我们调查报告附近各处平民的生存状况。现在病毒爆发，世界大乱，有不少地方的平民在武装起来，初步解除丧尸的威胁以后，开始了互相攻击，抢夺各类物资甚至人口。甚至还有攻击军队驻地，抢夺武器的现象发生，某些地方的平民团体甚至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匪徒。”
程子介自然知道这样的事情。朱老五就是如此。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魏少校，没有答话。
魏少校看了他一眼，也是平静地继续道：“因此，上级要求我们详细评估各处平民的生存环境。如果已经解决了丧尸的威胁，那么，就需要交出武器，以免个别人为非作歹。如果担心安全得不到保障的话，可以接受军队的征召，成为一名军人。程先生请放心，这些全凭自愿，我们国家从来没有强征入伍的情况。而我们评估过双河县的丧尸威胁程度，你们已经将县城中的丧尸全部引走，离这儿很远，威胁程度是轻微一级。――我们离这儿几十公里的云庆境内，通向这儿的公路一条岔路远处发现了数万休眠丧尸，就是你们引到那儿的，对吧。”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初将县城中三分之一的丧尸引到云庆境内催眠，这一点，云庆的部队既然从那个方向过来，自然会发现。于是程子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的。”同时，他也敏锐地发现了魏少校显得非常重视这个问题，而于少校却看着程子介身边的苏田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魏少校继续道：“那么，据我们的观察，你们已经掌握了双河县原来人民武装部的武器。为了安全起见，现在我们需要你们上缴这些武器。当然，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的安全问题。我们会在这儿留下一只队伍和军用电台，你们遭遇危险的时候，我们随时可以出动正规部队援助你们。你们也可以全体参加军队，那就更好了。现在军队也受到了病毒的打击，大部分战士都牺牲了，正是需要每个人报效国家的时候。上级在命令中作了承诺，如果你们集体参军，领导人员可以按人数和原来的职位获得相应的军衔。并且会尽量为没有家庭的成员解决家庭问题。――当然，你们大概是不需要了。哈哈。”说着看了看身边的于少校一眼。
这次于少校脸上略有些得意之色，看着程子介骄傲地点了点头。
程子介故作沉思之色。片刻，才笑道：“两位长官。我有个疑问。”
于少校盯了他一眼，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倒是魏少校，敛容道：“程先生请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平民来说关系重大，你们小心一点完全能够理解。”说着略带不满地看了看于少校。
程子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奇怪，这两个少校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眼的样子。不过，不管如何，如果他们自己意见都不统一，对自己当然是好事。于是看着魏少校，正色问道：“我们双河算是海源市下面的行政区划，按理说应该由海源的部队来通知我们这些事情才对。请问……您几位是云庆的长官，为什么会越界来双河执行这些任务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