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项梁绝望地闭上了双眸，接受了女装命运，他被推到铜镜旁接受女官的建议，身后是由父亲和数位大汉的凶戾视线，将领终于为他的糊涂行为付出了惨重代价。
“麻烦化妆时尽量化得年轻些，不然我王和令尹大人那边都不好交代。”项燕淡淡说道。
“好的呦，项统帅。项梁将军的底子很好哦，哼哼，化幼一点儿我还是很有自信哒！”
项梁双目无神，仿佛瞳孔中散去了高光，“多谢……夸奖。”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父一母
项燕目送被半强迫性押送回项府的女装项梁，苍老面颊上的怒意渐渐收敛，钢铁似的坚毅有些复杂。
老人走出帐外，踩过雪地，蔚蓝长空下尽天如沐，凝视着云卷云舒，所有的话化作一声幽幽叹息。
一刹那间，他的瞳孔满溢着怀念，慈爱，挣扎，不甘……无数种情感交织的复杂。
犹如定格般，伫立在这方天地。
初冬的斜阳，弥散淡淡的温暖，披在老人背后把他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
漫长而枯燥的等待后，被唤来的女官背好自己的小化妆箱走出军帐，双臂张开仿佛拥抱这个世界。
“天气真好啊，项燕。”女官笑道。
“是啊，天气真好，燕妃明姬。”项燕回过神，淡淡笑道。
女官温柔地笑了笑，神采落寞道：“燕妃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久远了，远到我都已经感到模糊。当女儿远嫁，儿子战死时，当燕赵和谈被当和平的象征送往赵国时，我记得的燕妃便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明姬。若非为了令我操心的虞，我永远都不会再踏足九州……”
仿佛没有因时光流逝而留下痕迹的精致容颜，挽起了满是母性的微笑。
是虞姬的养母，也是燕宣的结发妻子。
“在赵国流浪，赵国灭亡又在楚国流浪，一生无所依的命真是无趣得紧。”
她笑了笑，说道：“说说有趣的吧，用这种恶劣方式把那孩子逐出军营，项老将军你可真是太……姆，太狠毒了。”
“那混小子活该！可他终究是我的孩子，退了军营，着了女装，楚王也没有脸再让那混小子参与这场战争，若是能去秦国最多也只是挨打受骂被排挤回楚罢了，老实在家诵读诗书不比现在要好得多？若堂堂须眉男儿，连外人这点儿讥讽都遭不住，不是我项家人！”
“唉，楚国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你应该知道的吧。”
“……恩”
浑浊的眼球闪过一抹追忆，项燕摘下了冰冷漠然的面具。
如再寻常不过的老人。
“老夫知道楚国君臣是守不住八百年的基业，但我为统帅于情，于理，于义，于忠当为楚国献身，可老夫不想让这傻小子与国同生死，老夫只求他和小羽在他们的盛世一生长安。”
明姬顺着项燕的视线举目而望。
映入眼帘的云朵染上淡金色的光辉，果真是最美不过黄昏。
她无可奈何笑道：“若不是公子策在燕国闹得那么欢腾，我都不知道虞她从燕国跑到楚国来了，谢谢你收养了虞，不然那孩子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呢。”
“顺手而为，和小羽做个伴也挺好。可老友你化成另一副妆容虽不时去我府上探望，却从无半分与虞相认的意图，又是何意？”
“我的一生自燕宣那可恶又可怜的人开始，从燕国战败落幕，束缚在我身上的太多，好不容易能看到我可爱的女儿在公子策帮衬下挣脱宿命枷锁，摆脱了燕国牢笼，才不想让她再被过去苦恼。”
“过去的就过去吧。省得她见了我，又是哭又是笑，我看着烦的慌。”
“所谓父母，有权利在他们背后任性付出，还不告诉这群傻孩子。”
女人就是任性，就如孔子所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复杂心思真让人头大。
项燕会心一笑，不复古板冷漠的常态。
“公子策为秦效力，定可更快结束纷争，燕策还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虽然老夫还是想飞到秦国把他摁死。”
“是呢，因为那只小豚胫，我可怜的小虞，都开始自称是虞美人，再过些许年说不准就是小虞姬，我连嫁衣都没准备呢，万一还没成婚就有了小孩子，那小小虞——”
明姬越说越慌，脸上露出一副“好白菜都被野猪佩奇拱了”的咬牙切齿表情。
“哈哈哈，看到老友的神色，我心中苦闷顿时减了许多。且放心列国覆灭之后，这群傻孩子不会被秦王为难的，她那这份横扫宇内的气度是能够让老夫敬佩的，老夫只是挺好奇那盛世是否如那位王的所愿。”
嬴政，她漫长寂寥的筹备是否有了意义呢。
项燕负手而立。
“对了，那说那只小豚胫可是和扶苏公子联姻了，是秦王的女婿，你家小虞以后是不是只能偷偷——”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明姬鄙视道。
然后，两人相识多年的老友相识一笑，随即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
项燕问道：“老友，以后要去哪？”
“或许尾随小虞去秦国转转，或许去大漠草原游牧而居，反正远天之下自有我的归所，随风飘荡便是。”明姬俏皮地笑了笑。
“记得每年过来祭拜我一下，要不怪寂寞的，要是够朋友，可以直接刎颈来找老夫。”
“我还要看小虞出嫁呢，才没你这个朋友，糟老头子离我远点。”
“嘁，老夫的小羽才是最棒的。”
“略略略，不要脸！不过呀，项老头子，你的儿子女装是真好看！”明姬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那还用说！”项燕同样竖起大拇指，朗声笑道：“那可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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