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十年了……”
扬起粉颈，望向天空云卷云舒，漫卷而过的风之余音回荡在耳边。
过不了多久便要入冬了，可能这是她在秦国度过的第一个年，第一个王庭外的年，说不上欣喜，也说不上悲凉。
芸芸众生皆生于乱世，无人能得赦免，她在秦庭从一介寻常贵族往上攀爬的过程，见证了苟延残喘的母国步步走向灭亡，世间不乏有心治国的明君贤臣，却都在天下劫的收官局中再无力回天，更不乏惊才艳艳之辈，龙凤之姿，可都做了土。
时代的末尾到了……
烽火一次次在九州燃起，熄灭，熄而复燃，如此反复。
活着的豪杰变成死掉的史诗，文明的辉煌重启，灭亡的挽歌高颂，目睹过六国联合灭秦的狂想，六国与秦的对抗最终成为落在史册中冰冷文字，藏于国府。
时代的更迭到了……
心怀天下？
她没有这等崇高的理念，只不过是顾着自己视野可见的自私人罢了。
最初入秦庭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午后，阳光正暖，要走一走吗？”
渐渐的，聊完天的少年没心没肺地走到她旁边，一开始不还是挺畏惧她的，随之时间推移，少年开始意识到她不会动手才放松了警惕，到现在越来越随便。
若是捅上一刀，或许能享受到燕策惊恐的表情。
“下一次打算图谋什么？”令事面无表情地问。
“图谋你算不算？”
“胡言乱语。”
“是真的。”
漫步在枫叶古道，燕策耸了耸肩，大大咧咧地笑了笑，随口回答，令事小姐收回了视线，快步走在前面。
此时此刻，似乎漠然与冷酷才是真正的面孔，她很想用恶毒阴冷的眼神让燕策瑟瑟发抖，但没有必要了，他不会再畏惧，女人更没那份闲心。
“见过秋雨微寒，不知道秦庭的雪是什么样的？”
“可作柳絮纷飞为雅士称道，也可绵延不绝冻杀黔首。”
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这个一点儿都不想王族的燕国王族，称不得伟岸雄健的身姿却迟早登上时代更迭的第一幕。
“现在要准备过冬衣物吗？”她随口询问道。
“不……罢了，提前准备也好。”燕策犹豫一会儿，给出确定答案，随即皱了皱眉问道，“等以后，我是指毕业之后，你与我是否要恢复到生死大敌，不死不休的状态？”
“是。”令事没有必要欺骗燕策，这让她看上去过于冷酷，但以她的傲不屑对一个弱小的人撒谎，“请策殿下不要抱不合实际的期望。”
“理解真的是很难做到，我就从来没理解过你。”燕策开始着进一步沟通，最后用补充道，“作为敌人，我真的害怕哪一天，你放弃一切，直接趁我熟睡时潜入房间把我掐死。”
摊开说，有时要比绕弯子好的多。
燕策不可能打赢这女人，女人也不可能放着近乎一人之下的位置天天给他当侍女玩，倒不如敞开沟通一次。
她若是不顾一切，即便是燕策不想死都难，作为燕策最大威胁的她不被去除，这位已然注定的贵子怎么安睡，想到这，令事小姐心情却是颇好。
若是旁人换做她现在的位置听到燕策近乎没脑子的大实话，估计会万分警惕或是心寒得不要不要的，她听完反倒是更舒服。
女人嘴角划出一道危险的弧度，目光尖锐如锁定咽喉的刀刃，寒光毕露，冰冷，没有酸甜苦辣的多般滋味。
“那就请不要幼稚下去了。”
“……”
燕策想要再劝劝什么的，可话被堵在了嘴巴里，半点都没有吐出来，摇摇头，主动切换了话题。
“魏国已亡，进军南方的关口大开，下一个该轮到大楚，攻打楚国最晚也就是明年春，楚怀王客死秦国，楚国对秦的抵抗不会小。”
“师出必有名，楚国保守，陈兵边境却不敢逾越半步，不敢轻易让敌国抓到理由，即便有理由灭楚，也是急不来。”令事淡淡说道，“你既然身处学府，如何影响到学府之外的战事。”
“会有办法的。”
燕策轻吐一口气，他可不是什么天才，贤人，只是多读过几年书，抬起头，与她一般无二望向天空，目光凛然。
起码，他尽全力在做。
一定能为了身边的人做到些什么，骑兵，制度，军事，文化……
“长乐未央的盛世，也会有的。”
远天之下，秋虫长鸣。
她默默地听着，冰冷的脸上竟忍不住笑了一声，“臣把殿下看得成熟了。”声音中没有带上任何讥讽的意思，只是做出简单的评判。
“和以前的我比，我现在可是交到了朋友，将来没准就能够靠人脉来完成宏图霸业。”燕策这样夸张地说道。
“哦，谁？”她冷冷问道。
“我在学府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公孙啊。”
“……你确定？”
女人认真地盯着少年的面部表情，几次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逗她笑之后，她才意识到护燕策到毕业的任务有多艰难。
“我提议，为了殿下生命安全着想，最好不要在我视线以外的地方交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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