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耳盖瓷
一块小石头砸进了水桶里，溅出的水花洒了少女一身。她懊恼地扭头看去，两三个同样衣着简朴的少年扮着鬼脸：“笨蛋！”
少女很生气，但没有多说什么。将石头挑了出来，提着水桶快步离开。
李林有她的感受，能感觉到水桶的重量不轻。但少女似乎习惯了，双手提着走了一两公里，歇歇停停，到了一间小木屋前。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和女人的争吵。
“再这样下去只能把牛卖掉了。”
“那怎么行！那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的——”
“那你说怎么办？三张嘴吃饭，就我一个人赚钱！”男人的声音高过女人，“你病病殃殃的没法干活，女儿……”
“我回来了！爸爸妈妈！”少女喊道，她神情如常，似乎是习惯了父母间的争吵。
李林跟着她的视角进了屋，和外表一样简陋的内部，除了床桌和一些锅碗瓢盆之外，几乎光秃秃的没什么东西。
好穷，他想。不仅仅是少女这一家穷，连带着外面的，这整个村子都非常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李林的视角中，少女父母的面容都十分模糊。几乎到了看不清楚的地步。
“把水放下吧！也不小心点，看你身上弄得那么多水！”女人说道。
少女乖乖的把水桶放在房间角落。
男人此时坐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圆桌前，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语气同样：“……总之，让前几天的大雨闹得，村南头的桥塌断，村子想要去外面得走山路，前几天就摔死人了，这还怎么出去做活！”
女人道：“不能想办法，让村子里的人一起修修吗……”
“怎么修？”男人不耐烦道，“那是老辈子天然就有的大石柱撑着的，十几米高的大口子，就算会飞也修不了。你别成天异想天开了！”
女人沉默下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李林听着，似乎是村子通往外面的重要道路因为恶劣的天气断了。导致现在整个村子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父母两人抱怨个不停，少女就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后院。后院的墙上嵌进去一个圆环，下面搁着一个食槽。一头黄色的牛拴在上面，正在吃着食槽里的草。
少女靠在墙边，对着牛小声说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你一样，吃草就能填饱肚子呢。那样的话，大家就都不用饿肚子了。”
绿绿的草漫山遍野都是，但只有动物能够吃。人要是吃的话就会肚子疼，甚至会死掉。
李林看着少女眼中的画面，感觉这确实是很古老的时代。从房子到人们身上的穿着，都是比壁内世界还要远古一些的纯农耕时代。也就是两千多年前的世界。
老黄牛发出“哞哞”的叫声，和少女很亲近，拿头蹭了蹭她的手臂。这让李林又忍不住想起希斯特利亚来。后者小时候，也是跟动物更为亲近。
比之现在的少女，希斯特利亚还有一个姐姐偶尔来陪她说说话，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形单影只。
这时画面一转，李林眼前的世界黑了下来。
已经是晚上。
木屋子里有两张小床，少女自己一张靠在门侧的小床，勉强能伸直身体。父母则是对着另一边的一张大床，屋内静悄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格外凄白。
“孩子不然就送出去吧。”黑暗中女人低声道。
男人不满道：“你说什么呢？”
“实在是养不起了。尤其是个女儿，身子骨那么弱，农活也干不了。”女人说，“送去城里，起码还有条活路。”
男人咕哝了几句，李林听不清楚。因为他现在只能以少女的感官感受，但能听到那些，就说明少女本身就没睡着。
李林心里不太舒服，他尽管是旁观者，但代入的感官却异常真实。那种心里发堵的感受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少女的。
第二天一清早，少女便跑出了门，去到了村子外的平原。出去的时候背着木筐，里面放着斧子。
平原上有一片树林，李林这才明白，少女是来砍树的。或者说砍柴的。只是，这种活一般男人都干不了，不要说一个还未成年、又因为营养不良而身形瘦弱的少女了。
李林清楚，当事人好像并不清楚这一点。拿出斧子，找了一棵相对较细的，用力地砍下去。
“咔！”
“咔！”
李林感觉手中斧子很沉，挥动几下手臂就开始发麻、发酸。是少女的手臂，但他有着同样的感受。
同龄的男孩要砍倒一棵树都很难做到，但少女有一股不服输的执拗劲头在，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将树砍倒。
然后又用了很长时间，将倒下的树再砍去条茎。将它们装进木筐，少女犹豫了一会儿，看看树干，似乎还想要再多砍一点回去。可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没什么力气了。
背着木筐沿着原路返回回去，到家门前，李林看到男人正拉着老黄牛往外走。
“爸爸！”少女跑了过去，揪住男人的衣服，“它……”
“别闹。”男人那模糊的面容低头瞥了少女一眼，“再不卖连明天的饭钱都没有了！”
倚靠在门侧的女人看着少女：“你平时少吃点，又不是男娃，吃那么多有什么用。”
说完她看到少女背后的木筐，走过来拿下，看了一眼里面的枝木，骂道：“是不是偷别人家柴了？！”说完不等少女说话就又问道：“没被人家发现吧？”
女人的脸在李林的视线里格外模糊，少女好像说了什么，也好像没说。李林感觉精神混乱，不是他的，是少女的，情绪波动起来，导致他的“代入感”开始变差。
画面又开始跳跃起来，像是快进的电影，李林眼花缭乱间，看到少女不知何时又跑到了那片森林。
一棵大树下，她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抱着双腿低声哭泣着。风声飒飒，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在问她为什么哭泣。
“因为大家都没办法填饱肚子。”少女说着，同时抬头看去。
眼前是一片模糊，一个巨大的影子立于面前。李林想看仔细，却出现了和少女父母同样的状况，一团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身体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