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此时,一个红发的男人正静静的坐在山顶,轻抚着手中的剑,并未看着山峰下的那些存在,而是抬起头,仰望苍穹。紫红色的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倒映的他的脸庞平静的如同美术室里的石膏。
而那座山峰之下,是数量庞大到仿佛无限的死士,自山峰的脚下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无边无际,亦无穷无尽。
一如他当初睁开第一眼看向这个世界的时候,在万米之下的海底任何的光线都无法企及的地方,所看到的绝望。
他为何那般肯定瓦尔特会因为看到的第一眼的世界而成为一个好人……
是因为没人知道他曾经那样痛苦的挣扎在从堕落之中归来的那个深渊里,曾经那样彷徨在那种悲痛之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从其中挣脱出来……
没人知道。
那是宛如一片漆黑的灭烬之潮,漆黑而深邃,带着萦绕的黑色死气和暗紫色的雷光,占据了全部的视野,死者在其中颂歌,腐尸在其中悲鸣,缭绕着冰冷的仿佛要凝结成实质的绝望与死亡,就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死人指甲做构成的大船从其中破浪而出,亡者手持骸骨做成的桨,腐朽而残破的王座上坐着带着王冠的死神海拉。
那王冠的名字,叫做灭亡。
但是此刻这片原本应该像是煮沸的一般沸腾着的海洋却诡异的寂静着,就像是那些崩坏兽终于在这场长达三个月的战争之中用本能的学会了畏惧,或者是他们那也许存在也许并不存在的思维终于明白了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并无一丝意义。
终于,男人似乎是等到了什么东西,不再仰望天空,而是低下了头看向了那片海洋,那无边无际的潮流倒映在他的瞳孔深处,然而他的脸庞之上,有复杂,有自嘲,却没有一丝畏惧或者恐慌。
说到底,所谓深渊也不过是他被崩坏的意志所侵蚀所产生的圣痕空间,因为倒映的一切源一切尽皆于他的自身,都是那些难堪的绝望的无力的只能任由时间将之埋葬的坎,所以面对的时候在那面艰难。
因为并非是再面对一次就可以了,而是要在无尽的深渊之中一次又一次的面对那些绝望,将那些难忘的不舍的苦涩的冰冷的……一一斩切。
只要无法割舍,就要一直面对,直至终末。
能忘记吗?不能,因为其实整整五百年来,支撑着他走下去的,正是这些冰冷而绝望的东西。
新年的炉火实在是过于奢靡,能腐化人的意志,只有在出现在冰冷的寒冬之中,才能让人明白它的来之不易,才会懂得珍惜。
看不破、放不下、听不得、说不清。
不能忘记,那就承担下来吧?那就继续下去吧?那就战胜它吧?这五百年来不都是那么过来的吗?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情不就是在这样的时间之中一件件的发生出现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所有人遗忘的吗?你不是早已习惯这样的事情了吗?那些失败的、那些看错的、那些倒塌在他的眼前的诺言、那些永远也无法兑现的承诺……
可是……真的……做不到啊……
纵然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忘却那些痛苦的记忆,纵然他又必须的理由无数的条件去放弃那些执着。他都不能做那样的事情啊……
活的太久真的是一种过于诅咒的东西啊……他已经是世间最后一个记得那些曾经璀璨的生命的人了,在他还没有视线那些期冀那些希望那些梦想,或者是倒在前进的路上之前,他怎能先一步去忘却那些东西?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很早很早之前是因为不在意,现在……是因为太在意了……
“……我的怨念,还真是了不得的东西啊,居然能催生出这么多的崩坏兽和死士。”
红发的男人看着那些无边无际的崩坏兽和死士,自嘲的笑了笑。
“真的是……我不是应该是光正伟的代表吗?这么黑暗的内心是要闹哪样啊!我有那么绝望吗?”
虚空之中似乎响起了一声温柔的轻笑,像是有什么其实并不存在的女孩子将素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用另一只手中的书卷轻轻的敲了敲他的头。
他回过头,看到的是那个黑发女孩淡然的笑脸。更靠后一点的位置,是那位穿着白裙的红发绝代,左侧是那位带着红色头罩的面无表情的望着这边的大徒弟,右边是靠在巨大的金色十字架上浅笑莹莹的白发女孩,前方是满脸平静的粉发巫女。
她们看着他,神情各异,但是眼神尽是相同的……释然。
宫铭轻轻的笑了起来,从山顶上站起身,身形如剑,上指苍穹,下俯人间。
“也罢……管他是什么呢,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没得我后悔的余地了。”
一身绿色长裙的少女无声笑了笑,在他的身后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但是在接触道他的身体之前,就化作了流光,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黑发的男人轻轻的抬起了剑,将剑举到自己的面前,剑刃之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宫铭非是无情之人,只是对人间亦有所爱,故此非是不念,只是不苦于念,非是不爱,只是不痴于爱,天长道久,阡陌年生,此情并不褪色,只是不为此自苦,解心一执。”
他闭上眼眸,大地之上的崩坏兽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剑切割的蛋糕一般,平整的灭去五分之一。
苍穹之外,那道从纽约投来的巨大紫色光柱带着浩荡的崩坏能轰然而至。投影在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漩涡的眼中,有仿佛异世的空间缓缓显现。
那是……为神明准备的颂歌。
第二百零五章 我累了,该歇歇了。
穹顶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那片漩涡的核心之处,隐隐可以看见外面的卷积着风暴的天空。
白裙红发的女子见状,轻轻的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身形像是光芒汇聚一般澄澈,然后变为消散的流光流入宫铭的身体。
踏过之地,有飞羽飘落。
“宫铭非是无欲之人,只是所欲甚多,人间多苦。有所得,有所不得。其中舍取,非出自本愿,但亦出自本心。”
他抬剑,睁眼,仿佛融金一般的瞳孔倒映在剑刃之上,璀璨的如同太阳之于苍穹。
大地上的崩坏兽,再度消减五分之一。
于是他偏过头,看向了身边的那个左侧的女孩。
那个带着红色头罩的女孩见他望过来,便和他对视,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之中交织,片刻之后,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极浅的笑容。
像是冰雪之中盛开的梅花。
男人于是也笑了起来,笑的很轻,很爽朗。一如当年那个天下无敌的尼古拉斯。
那个温柔的女孩就那么笑着,在男人的视线之中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像是一股暖流一般融入了宫铭的身体。
男人轻轻的开口,对着整个天地。
“宫铭非是无心之人,只是心有所憾,不愿再引孽缘。然纵观生平之事。所动之心,非是不存,所行之事,并非无悔。未偿之情,已欠之债,亦以情偿之。”
他将手中的剑倒转,面向那浩瀚无际的荒原。做礼剑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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