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所有的一切都寂静着，沉默着，好像又回到了当初。
没人看到，水面之下，他金色的瞳孔扭曲成竖，一头火焰般的红发有漆黑的光泽从发根处蔓延而上。手指扭曲蜷缩成拳，皮肤皲裂，骨节之间咔咔做响。
“我看到那黑暗之处有邪恶，光明之处也有邪恶。”
五百年前他在最后一战的战场上宣告的宣言在他的耳边回响。
然而或许……我便是那黑暗与光明之中洗脱不掉的邪恶。像是最卑贱的乞丐一样摇曳在黑暗的光明的边界，从身上滴下代表罪恶的淤泥，在两者的界限上留下斑斑劣痕，既不被黑暗所容，又不被光明所接纳。
他的脸上有青筋乍起，脊背之上有骨质钻破皮肤窜出，沿着脊椎浮现。然后又融化在皮肤之中，复又浮现，往复循环。
就在他的瞳孔就要彻底扭曲，长发差点被黑发完全吞噬的一瞬间，一声滑轮门的声音猛地从门口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传入进来。
“我进来啦！”
“哗——”
一声破水声紧随其后在浴室之中响起，宫铭猛地从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吸着粗气，一头红发在空气中甩出一道如同匹练一般的水带。细密的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闪出绚烂的光。
宫铭望向了来人，身上所有的一起好像都在一瞬间之中化为正常，皮肤重新变得白皙整洁，只有脸上还有一只瞳孔还呈现着一种扭曲的竖瞳，那只眼睛周围还有几根暴起的青筋和皱起的棘皮。
看上去有些狰狞。
“……”
来人看到他的这番模样，沉默了一瞬，然后吸着拖鞋摆着包裹在浴巾之下的两条白皙的大腿走到浴池的旁边坐下，伸出手捧住了男人有些狼狈的脸。
她将自己的脸贴近，两人的眼眸对视，紫色的眸子看着那一只竖瞳一只正常的金眸，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抚着，像是想要抚平那些青筋和褶皱。
“希儿……”男人开口了，明明是抛在浴缸之中，声音却如同在沙漠中干渴的旅人那般干涩。
“你来啦。”
“嗯，我来啦。”
少女将自己的小脸贴上前，用自己白皙粉嫩的脸庞轻轻的蹭着面前那张脸上狰狞的皱起，脸上的神情让人想起某个宗教壁画之中怜悯恶龙的圣女，又或者是给卡西莫多送水的埃斯梅拉达。
两人之间就此沉默下来，直到宫铭眼中的扭曲彻底消失。
“又犯病了吗？”
这个时候，紫发的少女才轻声的出声询问道。
“嗯。”
宫铭趴在浴池的边缘，右手抓住希儿的左手，低下头，将脸埋在少女的被包裹在浴巾之中的大腿上，从鼻腔之中发出了一声嗯声。
“发病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了。”少女轻抚着那个枕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手指在男人湿漉漉的发丝之间轻轻的划着，帮他整理着乱成一团的头发。
“我知道的。”男人如此答道，但是并未抬头，只是声音从那边传来，说话之间带出的热气透过浴巾打在少女的大腿之上，让她的脸上带起一抹诱人的红晕。
“你应该多休息的。再这样下去，你撑不了多久了。”希儿的声音传入男人的耳朵里，一如他所熟悉的那般清婉。
“我也想要休息啊。”男人叹息着。“但是我又怎么能休息呢。”
他从少女的腿上抬起头，看着浴池之中灯光明晃晃的倒影，有些出神。
“这座圣芙蕾雅学院看似坚固而强大，然而在这个荒诞的时代之中就像是这水中倒影一般脆弱而易碎。稍有闪失便会在那浩劫般的漩涡之中化为灰烬。”
他左手垂下，很自然的垂落在水面之上，带起一圈圈涟漪，将那个灯光的倒影也掀起一圈圈波浪，像是随时可能破碎一般。
“既然想要庇护她们，我又怎能休息呢……”
“你要是继续这样的话，迟早会变出毁灭她们的浩劫之一的。”
女孩从浴池的边缘起身，带着那一身浴巾，泡进浴池的池水之中，坐在宫铭的身边。
池水的水面之下，宫铭的右手和少女的左手仍然握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宫铭闻言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在等我将要变成那个浩劫的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真是残忍呢。”
希儿歪着头看着他，说着这样的话语，语气之中却没有什么残忍的意味。“将这样的事情就交到我的手上。”
“你就不能对我也温柔一点吗？”女孩如此说道，“就像是对待你那个小女朋友，或者是那个八重樱一样……八重樱她以前不也是律者吗？怎么不找她？”
“樱啊……”宫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轻笑着摇了摇头。
“樱她是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的。毕竟当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的时候，其实所谓的外柔内刚也不过是她给自己的保护色罢了。”
“若是我死在了她的手里，无论我是怎么叮嘱的，留下了什么样子的遗言。”
男人看着天花板轻声说道：“她都不会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的。”
他突然嗤笑一声，像是感觉到一个什么莫大的嘲讽。
“都是小孩子啊……”
“我也没有哦。”紫发的少女闻言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认真的道。
“而且说小孩子的话，我才是你认识的这些人之中最小的那一个吧？”
“那也没办法啊。”宫铭装作好像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谁让你这么倒霉正好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呢。”
“找这么说的话，应该说我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你这个家伙吧？”希儿也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裸露在空气中的香肩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白瓷一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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