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笨淡
不过，他在走之前也用自己的方式，把情况搅成了浑水。有那个女武神的证言，琪亚娜她们至少不会被当做和律者同流合污的“人奸”，而是被律者欺骗玩弄的可怜人。
‘希望你的未来能够如你所愿吧，琪亚娜。’
如此想着，姜黎将这短短数日的记忆压下，深吸了一口气，迎向全新的世界。
现在的他身上还有着没有痊愈的伤，衣服也破破烂烂。上身只有焦黑的布条和因为包扎了伤口而沾染血迹的丽娜衣摆的布条，下身的裤子到处是裂口。而曾经是鞋的东西嘛，化成了一滩黑漆漆的东西黏在脚上。
先是丽娜的绝杀带来的高温，之后又是雷电的不间断洗礼，姜黎自身没有变成焦黑的炭渣就很赚了，还要他把衣服保住可一点也不现实。
原本外表如此狼狈的他，就算去威吓德丽莎也起不到什么效果，但琪亚娜她们身后的战场伤痕，以及雷电芽衣这个第三律者败北的事实，反倒能将他衬托起来。
——就算是和真律者战斗也能取胜，且代价只是衣服没了。
那个小不点女武神看起来挺像是会多想的类型，说不定就能把她给忽悠了。
“唔……”
抬起右手捂住因为自己最后回头的那个动作而开裂的脖颈上的焦痕，姜黎打起精神看向四周，扫视着面前的世界。
认真说起来，自他有记忆到现在一共也不过才三天而已。他所积累的记忆，根本就和没有一样。他在这三天里收获了最为绝望的记忆，同时也从那绝望之中得到了一束光芒。
纵使被拒绝、被敌对，被追杀到另一个世界去，他终究还是遇到了相信他的人。而且……来追杀他的圣女，也有着商量的余地，甚至还答应了保护他。或许丽娜没有发现，但从她答应了姜黎，决定向神灵和圣旗起誓的那一刻起，她和破坏者之间的关系就不再只是单纯的死敌了。
这要是被她的同胞看见，她可能会因此背负“背叛者”、“堕落魔女”等恶名也说不定。
再加上，姜黎在接连不断的战斗中顺从着身体本能逐步挖掘出来了力量，他感觉自己的未来说不定也有不少希望。活下来这件事虽然困难，但他确实正在一步一步接近这个目标。至于自己的出身，以及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或许某天也能腾出时间来探索一番。
绝望仍旧深不见底，但希望也绝非不存在。
如果说，在刚刚与琪亚娜她们遇到的时候，姜黎还觉得自己会同意用力量换取未来的话，经过与丽娜，与律者的战斗之后，他就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他需要力量，他想要变得更强。
未来不是别人施舍来的，而是靠自己打出来的。要是没有力量，纵使短期内他能够得到平稳的生活，但隐隐缠绕在他身上的宿命，必然会将之粉碎。而到那时，没有力量的他将什么也做不到。
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枷锁，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亲手去挣脱。
这份意志与能够实现它的力量，都是对姜黎而言的真正的宝物。
“好吧，希望能在这个世界里，踏出第一步啊。”
全新的世界，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世界。身为一个异乡人，自天外而来的降临者，姜黎相信只要自己能把握住机会，一定能够成功的。
此刻出现在姜黎眼前的，是和他抵达上个世界之时相近的光景。
在似乎是城市或乡镇的地方的一角，他被没有生命气息的空荡荡的街巷包围着。
只不过，不同于上个世界的石砖水泥，高楼大厦，这里只有石板铺成的道路，和一些看起来酷似茅草屋，但在墙壁上还是能看到砖瓦痕迹的破旧房子。这些房屋只有透气用的窗框，连个窗户纸都没有，门也是看起来就很脆弱的薄木门，就算是现在的姜黎一脚下去也能踹成好几块。
这里的建筑看起来要比琪亚娜她们所在的世界古老许多。至少从技术上看，两边之间存在着明显的代差。
而在一些倒塌大半的房子的阴影里，姜黎能看到由破旧木板搭建起来的类似狗窝的小屋，以及比那种小屋还凄惨的明显经过精心折叠的两平米左右的纸盒子。在那些纸盒子里铺着杂草和破布，看起来倒是比空荡荡的房子更有几分生活的痕迹。
只不过，居然会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这个时代竟如此艰难吗？
姜黎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之前和琪亚娜她们分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而这边看起来似乎天才蒙蒙亮。
果然，世界之间的“时间”是不同的。
不过，姜黎却完全不用担心万一以后他哪天发达了想要在世界间来往，却发现熟人都老死什么的——因为他有次元帷幕。这玩意啊，能够在“世界”之间开门。至于是什么时期的世界，什么地点的世界，全看开门人能提供什么样的坐标。前往崭新目的地的时候一切都会完全随机，但一旦抵达过一次，下次再想往来，就会精准许多。
确认时间之后，姜黎按下身心的疲惫，继续打量四周，同时迈出了脚步。昏暗的小路上充满了沙土，而石板铺成的大道在半途上就断绝了，看那痕迹像是被人把石板挖走了，徒留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
沿着原本存在的石板路残留的痕迹向前走，姜黎看到了与自己身后的一切完全不同的景象。
如果说他的身后破旧不堪，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的话，那么他的身前，则是一个有着无比繁华的轮廓的都市景象。巨大厚实的墙体，高耸尖角的塔楼，整齐的砖石街道，以及插在街边的……路灯？虽然那同样是样式十分古旧的路灯，但毕竟是通了电的。类比从长空市那里得到的历史书中留下的情报来看，电被人类所使用的时代应该是公元19世纪，可若是这样的话，这些建筑未免有些落后于时代了。
……无法得出结论。仅凭姜黎现在所拥有的情报，对这个城市能做出的推测太少了。而仅凭一个城市的情报，也完全无法推测整个世界的状况。到头来，还是得跟当地人接触一下，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只不过，不能是现在。
面对未知的世界，能够做到自保是很重要的。
即便确认了这个世界也有人类文明的存在，姜黎也没有能够顺利地被接受的把握。语言和文明的不通足以让他成为异类，而异类会被排斥是常理。
明明连律者都能打败，要是到最后因为语言不一样被普通村民当成魔鬼之类的玩意用草叉捅死，那也太遗憾了。
最后看了一眼状似繁华的都市，姜黎在起早贪黑的人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转身踏入了破败的街巷。
若是要用个词语来形容这个和都市相接却格格不入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贫民窟，或者乞丐窝了吧。这里的人随时都可能死掉，有可能因为纷争而东躲西藏，所以明明留有生活的痕迹却没有人也不奇怪。
姜黎冷静地分析着，深入这块充斥着酸臭和恶臭味道的街区，远远地绕开那些能够感觉到生命存在的街角和楼房，学着那些看起来状况最不妙的人的样子，寻了一处积累了不少灰尘和脏污的街角。这种时候，他对自己出于破坏者角度的思维方式就比较感激了。即便孤身一人，判断也不至于被情绪所左右，明明心里存在着抹不掉的绝望，明明渴求见到其他人、暗自拒绝着孤独，却能坚定地选择最有利的做法。
就算真的要和人接触，至少也要等到两三个小时之后，能够再度变身的时候再说。上个世界的经验让姜黎不得不留个心眼，万一这边也存在着独特的“兽”，或者住民战斗能力较高，一言不合就能打死他原本所知的普通人，那就必须要持有力量才能应对突发状况。
谨慎总不会是错的，况且姜黎的身体和精神也确实到极限了。
接连的战斗积攒着压力，不断被压榨力量的身体无声哀鸣。
哪怕现在天空在昏暗之中透出朦胧的白光，眼看着就要彻底天亮，他也必须为了自己而选择睡一觉。
清晨的温度还算可以，有点微冷但以姜黎的体质可以无视。他也不嫌脏，干脆地依靠着墙壁坐下，迅速睡着了。他睡得很轻，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过来，因此实际上睡眠效果并不怎么好。
罩在泛着酸臭味道的布片里面的人一茬接一茬从附近经过，胆大的甚至还想靠近过来摸摸姜黎的裤子口袋。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生活在这里的住民，有着与这里十分搭配的身心。明明拥有着人的躯壳，但在姜黎看来，他们只是拥有一个因子的，最最低下的野兽罢了。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知性光芒，只有暗藏的凶残和大片的空虚与茫然。驱动他们四处行动的是生存的本能，除此之外那些行尸走肉里什么也没有。
在上午的早些时候，还有三个住民组成的小团体想要抢走姜黎的裤子，被姜黎一人赏了一拳，生死不知。有这三个例子倒在周围，之后总算没有人试图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