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其实杀这小太监,没有必要,可谁叫自己一口气发不出,自然就发泄在这小太监身上了。
就一点时间,两个太监将地上尸体,连同扔到地上的手帕都收拾了。
尸体被拖出去,又有人进来擦拭地面上血迹,还有人清洗周围一片区域,只是片刻,屋内就再次恢复之前的模样。
除了空气中的一点腥味,任谁也看不出这里刚刚才死过一个人。
赵公公坐在软榻上,将卷着的纸慢慢展开,借着烛光看着,目光扫过,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终于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异!
“啪!”
手里的纸被直接拍在了面前的矮几上,连用厚重大盘盛着的瓜果,都因着一拍而跳了三跳。
这张纸则直接被掌风拍得粉碎,可见赵公公的震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赵公公嘴里不断念着这四个字。
原来如此!
就说嘛,为什么皇后娘娘二十年都毫无动静,现在会突然让人传这一句话过来,原来是当年太子之事,又要重演了?
他心思百转,甚至有些坐卧不宁,不得不重新起身,在这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三十年的心病啊!”
当年不仅仅是娘娘的恩惠,自己还帮了太子些忙,这些都是有存据可查。
只是由于太子死时自己还是低级太监,所以那些年几乎将太子党一网捕杀的那些事,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也没有被追查到与太子有关,这也让最初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赵公公大松了一口气。
赵公公以为,这世上还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毕竟无论当年与他一共入宫的几人,还是曾经推荐入内的人,都早就在多年前死得一个都不剩。
至于皇后娘娘,已经没有儿子,她还能作什么?
心如灰烬罢了。
第968章 向代王传个话
可现在,代王出现了,并且皇上还想继续炼丹——更不想皇后会介入,这番传话,直接打破了自己的侥幸!
赵公公的额都冒了冷汗,杀死传话小太监,这是下意识的举动,因他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
但这种小太监可以杀人灭口,堂堂一国之母难道也能如法炮制?
想也知道不能!
赵公公沉思良久,叹了口气,最终又跌坐回了软榻上,默默想:“皇后让人传话给我,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只有这个了。”
“这是索取恩情,更是威胁!”
“若我不帮忙,已经失了儿子,若再失了孙子,皇后怕宁可暴露了她并非纯良,也要拉着更多人下地狱了。”
“我焉能活命?”
他深知皇帝的性情,别看平时对他宠爱有加,仿佛真将自己当成了可以信任,可以托付的亲信,可在皇帝心里,就连曾经那么看重的嫡子都能灭杀,何况是自己一个区区太监?
别的不说,就是最近,自己仅仅是报了几次忧,就被不开心的皇帝,清醒清醒去了。
更何况大是大非,太子与皇后在这种事上出了问题都不会手下留情,何况是自己,什么情分都白费!
被皇帝得知自己与太子有关,哪怕这些年从不曾背叛皇帝,就只有当年被皇后和太子关照这么一点点关系,也会因此被皇帝彻底厌弃!
说不定还会被当即赐死!
只要一想到这些后果,赵公公就脊背发凉,浑身颤抖。
他对皇帝自然是忠心,如果遇到危险来临,他也愿意为皇帝而死!
但那样情况下为皇帝而死,他会是个忠臣!
就算是死了,也能被厚葬,在皇帝百年后,他依旧能侍奉在皇帝身侧,做一个身前身后都很荣耀的首脑大太监!
可若是因太子的事而被厌弃,继而被赐死,就死得太憋屈了。
不仅生前的几十年筹谋一朝消散,死后怕也要成为孤魂野鬼,会比生前更加凄惨!
赵公公隔窗向外看了看,夜已深了,黑沉沉一片,只有远处墙上宫灯影影绰绰在风中,映出了些雨丝,终于,赵公公吁了一口气,伸手取一张纸,纸上面是早已写的悔过书。
赵公公一字字看过,叹口气,命令:“替我向皇上传个信,就说,老奴思念皇上,实在是悔过了。”
“是!干爹,儿子这就去办!”其中一个太监立刻应声,恭谨双手接了信。
这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别看马顺德顶替了赵公公的位置,但在这宫中,赵公公可用的人脉还很多,没有几年时间,不足以让马顺德清除干净。
说完那句话,赵公公又起身出去,站在屋檐下,望向了代王府方向,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重重叹息,说:“来人——”
又一个太监立刻走到跟前听着命令,赵公公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几次反复,脸色变得灰败,才说着:“替我也向代王传个话吧……”
代王府
夜深了,雨凉丝丝落下,桧松柏间,就是亭榭台阁,满院浓浓似染,花树葱宠,更增幽深寂静,只是此时仍有人在忙碌。
一身粗布道袍的老道,正蹙眉踱着小步,似是在测量着。
旁还跟着十几岁的道童,同样手里捧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些法器。
“可以了。”来到一棵树下,在树下挖开小坑,从道童手里接过一个小包埋了进去,直到土都已填好了,踩实了,老道才直起身,环顾周围,尤其是抬头看天,继而松了口气。
“师父,这就可以了?”道童也松了口气,走过来问,老道正是惠道真人,点了下头:“大阵已是布置完了。”
“也是王府本来就是前朝贵宅。”惠道真人漫漫看了周围一眼,笑着:“建这座府邸,不知请了多少星术羽士来看,至不济也周周全全,断不会有纰漏,唯一可能的就是风水应运而改道,有些偏差。”
“但这也是小毛病,并且对设立大阵的话,也有着相当大的便利,本来都处处周全,只要牵连下,就能成势。”
惠道真人眸光幽幽的说着,别看只是在整个代王府的各方位或埋下一些,或是填充一些,都是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但其中却蕴含着十分高深的道理。
有些石头作支撑大阵的点,选择材质也是有讲究。
在布置大阵时,每一次布置,都要与时辰、方位以及自身灵力相结合。
整个大阵布置完,饶惠道真人一向从容,也不免面露疲惫之色,但还得传授诀窍:“你以后记得,风水说穿了,就是借人和地之运,要是没有王府本身格局以及代王先天贵气,岂有这样容易?”
“就算是建了,也徒有虚表。”
惠道真人黯然一叹,想说些,又闭上了口。
上古时,人不过百万,所以地脉风水之道,才有价值,可现在,覆盖万里,人口万万,地脉风水就变成小道了,只能辅助,术士价值,有时还抵不上一个精通权谋的幕臣,这岂不可悲?
道童却很高兴,虽跟着累了一场,但大阵布置完,不但学到了不少,任务也就顺利完成了,可以休息了!
之前布置大阵时不能随意说话,现在一张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主要还是围绕着代王的一腔爱妻爱子之心来说。
“师父,王爷可真是重视王妃和世子!莫说是与别的亲王郡王比了,我们在京城外面游逛时,见过的富户乡绅家,也没有哪一家老爷对妻儿这般爱护的!”
“代王虽不矫情装朴素,也不好奢侈,但在这方面却这么愿意花钱,光是这次布置大阵所用的玉石,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吧?”
“整个三分之一的府内花费就砸下去了,这心意真的是难得。”说到这些,道童就十分感慨。
惠道被道童的话吸引,不过却重点不在这里,而想起了不久前拜见的情况——代王妃腹中云气萦绕,这怀的可不是寻常之辈。
“子以父贵是没有错,可父也以子贵。”
“以此云气论,此胎断不是郡主,必是世子无疑,如能顺利出产,怕对代王大业,有很大好处。”
大位不但看皇子,还看皇孙,也是很普及的道理,代王虽未必能看穿幽冥,可气机相连,自有感应,难怪代王重视,特别建了大阵,庇护世子。
只是,代王沉于炼丹,莫非是韬光隐晦?
第969章 将种
道童说个不停,惠道想过后,随意点了下首,说:“王妃所怀的可是贵子,本就应该重视。”
话才说完,突然“咦”了一声,似有所觉的用手捂住胸,只觉得顷刻间,就像有一块石压在心口上,越来越闷。
道童见状,忙扶了一把,问:“师父,您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太好,快回去休息下吧!”
惠道不觉得是这个原因,心却一阵悸,点了下头:“也好,已经没事了,这就回去吧。”
说着,就要离去。
师徒的住处,在王府偏僻的地方,为的就是清净,少有人打扰。
平时他们出入,都很少遇到府中的客卿、幕僚,但刚才布置大阵,最后的地方是在大门附近,回去时就免不了要沿着走廊折过一带假山池塘,远远听见了脚步声,还有人说话。
一眼望去,远处走来几个人,让惠道神情微变。
“这位是谁?”
迎面走来的几人,除几个甲兵,就只有走在前面,呈现出被簇拥之态的三十余岁的男人。
说是三十余岁的男人,此人踏步而行,神色淡淡,内敛凝重,似乎是一把久经沙场已学会掩饰锋芒的宝剑!
或此人的年纪比看起来的还要大一些,但因身具武功,才会看着年轻!
惠道回去的路上,不仅两个人,之前布置大阵时,就有管家安排的人在远处候着,这是为了随时有需要的话就吩咐,回去时,这几人也都顺路走着。
听到惠道的询问,立刻有人回话:“这是曾念真,听说以前是府里的客卿,由于江湖出身野性难去,王爷也没有介意,甚至允他不必时刻待在府里,这次应该有事所以才再次入府。”
说话的人,有点淡淡,似乎不怎么在意。
“江湖客?不不,这种气势,绝对不像!”
这倒不是神通,而是江湖客基本上都是浪人气质,而对面的男人,不怒自威,习惯受着簇拥,明显是掌权并且为官为将,一眼都能看出。
“代王府里,何时有此将种?”
惠道原本觉得,代王根基不厚,现在却是一凛,这时来不及细想,行了几步,就与此人相近了,于是朝着点了下头,对面男人也颌首还礼,几人都是擦肩而过。
“你们且去忙自己的事,我们师徒自己回去便是。”又走了一段,惠道对跟着几人说着,若有所思。
“那真人慢点走。”这几人也有别的的事情要忙,反正是在王府里,惠道师徒明显又是忙完了要回去,也没别的事情需要吩咐,就朝惠道告别。
惠道与道童自己往前去,因住的偏僻,之前很少路过这些地方,此刻夜色深了,天空中的星辰也被月亮遮住,就算是走在路上,也没可以欣赏的风景。
到处都是黑漆漆,偶尔乌云散开一些,让寡淡的月光洒下一点,也照得不那么清晰。
好在凡是走廊、路两侧,都会悬挂一些玻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