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巴赫伦
这……
听着这个问题，九眼神使茫然地眨了眨眼，想要抬手去抓一抓头发，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他低头望去，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只剩下半个身子和头颅了，那些原本化为妖族的部分已经尽数枯萎并化为尘埃。
他马上就要死了。
不，他已经死了。
之所以现在还能如常回答，是因为面前的存在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死去。
祂超越了死亡。
当意识到自己死亡已经到来之后，九眼神使表现的异常平静，他没有疯癫，也没有发狂。
反倒是沉下心来，沉默地思索了一阵子，终于抬起头，认真道：“您的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原本只是神朝中的一个碌碌无为的士卒，因为实力不足而一直没有成为神皇陛下的神卫禁军，还因为祖父得罪了大人物而被发配到了边疆，因为边疆无战事，一辈子都看不到晋升的希望。”
他看着任以道，但眼中却已经失去了神采，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之中，缓缓道：
“人间……在我的印象中一直很太平，许久都没有战事，但在三十年前，变得更加太平了，那些原本神州之间的冲突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我曾经很厌恶这种安逸太平，因为让我更加看不到离开边疆的希望，彻底扼杀了我的人生。”
“在绝望之下，我选择了听信传道师的劝说，成为了百目神君的信徒，最后一步步走到了神使的位置。”
“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人间实在是糟糕透顶……”
他的绝望，他的颓废，他的自暴自弃，全都在这一刻倾泻。
可等他将这一切说完，却又变得无比平静，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若是现在回过头来看，虽然后来我选择了一条歧路，但那只是我自己的选择，与这人间无关。”
“我也有过妻儿，我也有过挚爱亲朋，他们信任我，即便我那时选择离他们而去，他们也没有恨我，而是不断地寻找我，试图让我迷途知返。”
“所以，如果大人一定要我给出一个结论的话……”
九眼神使抬起头，露出了微笑，笑容十分灿烂淳朴。
他说：
“人间很美好，不枉人间走一遭。”
“如果可以的话，人间还是一直太平下去吧。”
咔。
任以道点点头，轻笑道：“放心吧，人间会一直太平下去的。”
咔咔。
神明将眼眸低垂，望着已经四分五裂的躯壳，轻语：
“那么，最后的最后，你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憾吗？”
九眼神使动了动脖子，咔咔咔的声的爆响，他扬了扬头，迟疑道：“遗憾？我已经没……有……”
遗憾，真的没有了吗？
真的吗？
片刻后，一声抽泣般的嗡嗡低语从骸骨中传出：“……是我负了他们。”
“婉儿，幺儿，我，我不该，我不该要抛下你们，我……”
“大人，我，我能……再求您一件事吗？”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身边就已经再也寻不到神明的踪迹。
“我……”
“我好后悔……”
“我当年，为什么要被欲望蒙蔽了眼睛，选择抛下他们？我……”
“我悔啊！！！”
咔！
……
……
中央神州，补天盟天庭，神眼楼。
“九眼，死了。”
若从从外表看，并不会将眼前之人与百目神君联系到一起，祂看着与常人无异，并没有满身长满了眼睛，甚至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哼，废物。”
百目神君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连眼白都是漆黑的纯黑眼瞳，将头缓缓转向南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将眉头蹙起。
“奇怪……我怎么会看不清？有谁在哪里？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连我的仆从都不认识？”
“不，不对，对方认出了我的仆从，不然不会藏头露尾……哼，鼠辈。”
对方隐藏起了身份的这个举动让百目神君自然而然将对方当做了是比自己弱小的仙神。
“呵，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吗？天真。”
哪怕对方似乎不愿透露信息这个举动已经在做出了退让，但百目神君可不会忍下这口气，定然是要将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揪出来。
不但要对付祂，还要弄得天下皆知！
时机正好也差不多了，自己的神功也到了瓶颈，趁机将这件事当做一个典型，好好发挥一下，不但能顺势为自己作势，还可以震慑其他的宵小。
“十眼，过来。”
嘎吱——
一道戴着傩面的高大身影推门走入楼内，跪伏在了百目神君脚下。
“神君。”
十眼神使的表情隐藏在了面具背后，但从他的动作和木然的回答中能够察觉出他的呆板，看着更像是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
“九眼死了，可能是撞上了不该惹的人，你带着我的信物去看一眼情况。”百目神君抬起手，掌心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飞出一颗琉璃般的眼球，落到了十眼神使的掌心，瞬间融了进去。
“唔！”
十眼神使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体发出剧烈的震颤，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而百目神君对此熟视无睹，缓缓将眼眸闭上，淡淡吩咐：“若是他的尸体还在，就把它带回来，若是不在了，就把神面拿回来，神面绝对不能流落在外界！”
“若是有任何人胆敢阻拦，你就捏碎我的信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瘫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十眼神使缓缓起身，面具上的眼瞳再次有了精神，他木然行礼：“……明白！”
“去吧。”
百目神君目送着十眼神使离去，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轻笑：“不管你是谁，我要让你明白，在这天下，无论对方是谁，都要卖我百目一个面子！”
“既然你不给我面子，呵呵，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百目神君露出了个危险的笑容，计划着寻到对方之后的下一步动作。
祂定要让那个家伙狠狠地付出代价！
第668章 新生(2/3)
轰！！！
十眼神使的身影从天空坠落，如同一颗实心的炮弹，狠狠砸在了地面。
咔，咔。
他晃了晃脖子，从坑中轻松跃出，站在半空中向四周望去。
很快，傩面上的十颗眼珠便看向了同一个方位。
嗖——
身影快速突进，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作为百目神君手下最强的代言人，十眼神使得到了祂的用心催化，实力达到了惊人的问道中期。
只不过因为担心十眼神使在获得力量后背叛，百目神君抹去了他的大部分意识，只留下了最基本的本能。
因此十眼神使不善道法，更擅长凭借着强横的肉身之力横行。
十眼神使的气势比九眼神使要嚣张很多，一路上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引来了很多窥视的目光。
但那些人在注意到他的气息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选择不去过问，任由他从自己的领地飞过。
就连一些隶属于南疆神朝的强者在注意到十眼神使的嚣张行径后都选择了忍气吞声，没有阻拦。
“哼！这么嚣张！真该让他们……”
“少说两句，不要让他听见了，上报神朝就好，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哼，等神皇陛下神功大成，定要让这些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两位监视这片区域的神卫禁军首领在交谈后选择了忍耐。
因为此刻十眼神使不光实力强横，更有着浓浓的仙神气息，他的主人正在注视着他，此刻的行为也代表了祂的意志。
神皇有命，不要与仙神们起任何冲突。
于是，十眼神使很快便来到了九眼神使气息消失的地方。
他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鼠妖尸体，并未找到九眼神使的尸骸。
嗤——
屈指一弹，巨鼠的腹部被气刃直接剖开，里面喷涌出大量酸腐的液体和血肉，但十眼神使仔细扫视了一圈也未在其中寻找到任何想要的残肢断臂。
“……”他沉默片刻，终于不再费心寻找，而是默默念起了一段密语。
嗡！
下一刻，九眼傩面从树林间飞出，迅速落到了他的手中。
十眼神使抓住傩面，看着上面沾染的一层血肉模糊的面皮，没有任何反应，随手一甩，便将一整张扭曲的人面全部甩到了地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