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巴赫伦
两人并不熟,还只能算是陌生人。
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东荒,两人却有另外一层身份,同乡人以及同道人。
神道宗与铸剑庐的关系一般,算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算差,同辈弟子在外遇见了都是以道兄相称的。
而此刻对方在深夜诡异来访,任以道不觉得自己的魅力会大到让她投怀送抱,那便只能认为对方是有事相商。
而公孙长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头,认真询问:
“你到底出身哪里?”
还在怀疑?
“我?不是说了吗?我确实是神道宗出身。”
公孙长寿摇头,她在见到道神之后就已经相信他确实出身神道宗。
“不,我的意思,你出自哪个主峰?图灵峰吗?”
任以道:?
不是,为啥是图灵峰啊!
我看着像是牛日兴那种肌肉塞满了大脑的搞笑角色吗?
任以道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言行,然后轻咳一声,摇摇头:
“啊,咳!不,我虽然炼体,但我并非图灵峰的弟子,其实是落月峰的弟子。”
这点并非什么秘密,只要调查就会知晓,没有隐瞒的必要。
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被人当成是图灵峰的单细胞生物。
那太丢人了!
而公孙长寿在听到任以道一本正经的严肃解释后点点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
“果然是这样吗……”
果然?
她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任以道的眼睛,缓缓开口:
“那……你和落月上人有什么关系?”
“师徒。”
“师徒?可她不已经失踪了几百年了吗?门人弟子不是都已经死走逃亡了吗?她回来了?”
任以道抬手,止住了公孙长寿接连不断的提问,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道友,你有多久没回北冥神州了?”
公孙长寿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一阵子,轻叹道:
“已有百余年……”
百余未归,这倒是说得通了。
“那你不知道这些,确实情有可原。”
“我乃是师姐荆月沁代师收下的弟子,并未见过落月上人本尊,师尊她老人家到现在仍然未归。”
“而现在落月峰上加我一共有五位弟子了。”
“那你……”
公孙长寿消化了一会儿这些消息,还想要询问,却被任以道打断: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现在该轮到公孙道友了吧?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窗外的月光洒进了房间,落在少年休息时披散开的黑发上,让他看上去在清秀外更加了几分妖异。
他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但其中却没有少年人的澄澈,反倒是涌动着漆黑的情感。
他说:
“比如,你与落月上人是什么关系?”
公孙长寿:“……”
“你问了这么多关于她的事情,肯定不会是一点都不了解吧?”
“亦或者,你想让我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也没问题……”
他轻声询问:
“那位在一百三十年前在死亡谷与人争斗的那位‘落月上人’是你吗?”
此话一出,便是良久的沉默。
公孙长寿垂首不答,任以道也是默然,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这位铸剑庐的道友。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并未问出口:
“你,是否就是落月上人?”
但这念头只起了一瞬,就被他果断否定了。
不提她的面容与落月上人没有丝毫相似,一身的功法也根本对不上。
而且,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原因——她的气味不对。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狐狸其实是犬科,他的鼻子相当灵敏。
任以道见过落月上人的衣物,早就记住了她身上的味道。
在漫长的沉默后,公孙长寿抬起了头,缓缓开口:
“你知道……”
任以道:“什么?”
“你等既然知道那件事,那为何如今才来?”
“你们难道忘记了你们的师尊吗!?”
听着这不善的语气,任以道先是失笑地摇了摇头,接着便是克制不住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
公孙长寿眉头紧锁,不知对方为何忽然如此做派,不愉地问道:
“有何可笑?”
“可笑?不不不,我并非是在笑你,而是在笑我自己。”
任以道连连摆手,乐不可支地来回摇头,好半天才顺了口气。
“你问为什么现在才来?理由你不是刚才已经说了吗?门下弟子死走逃亡啊。”
少年嬉笑着,语气轻松,可口中所说的却是悲惨至极的事实:
“大师姐因为师尊的失踪而入魔百年,屠灭了当时暗算师尊的大宗,鸡犬不留,导致自身被孽业缠身,直到百年前才堪堪恢复理智。”
“二师兄发妻被人所杀,一身功力不进反退,百年时间都将自己关在囚笼中谢罪,不曾踏出落月峰半步。”
“还是说,你想指望两个刚入门不到半年,甚至才刚入人境的弟子来寻找她们从未见过的师尊?”
任以道的表情未改,但说到最后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
只剩下一片沉静的漆黑。
而越是平静,就越是让公孙长寿感到一股难言的压力,想要开口都做不到。
“而我,两年前拜入落月峰,一月前才知道这消息,半月前从北冥神州跨界来到东荒西域,一路未停才赶来此地。”
他笑眯眯地看着表情复杂的公孙长寿,反问道:
“你说,我若不是为了寻她,难道是闲的无聊吗?是为了来这个死亡谷游山玩水的?”
“而做出了这些的我,到了你口中,却成了不忠不孝之辈?”
他说:
“道友,你自己说说,这可不可笑?”
公孙长寿肩上的压力一扫而空,但她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嘴巴张了半天,却只能嗫嚅道:
“我,我没这么说……”
“不,你有,你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任以道笑眯起了眼睛,看着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
“放心,我不生气,也没有生气的理由。”
“因为你说对了!”
“我就是这般大逆不道,又如何?”
“一个失踪了几百年的师尊,与我有什么关系?”
“让她来清理门户啊。”
“如果不是为了师姐和师兄,我根本不会费劲来寻她。”
公孙长寿想要让他不要再说了,她不觉得这是任以道的真心话,只觉得这是他一时的气话。
这件事,确实是自己想当然了。
一片苦心被人质疑,确实是会让人愤怒。
可任以道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起身挥手打开了房门,冲着外面做出请的动作,微笑道:
“公孙道友,或者说公孙师叔,我不知道你和我师尊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在东荒是在做什么?是在寻她也好,不是也罢,都无所谓。”
“我这边不需要你的帮助,也请你不要对我的事多管闲事。”
“现在,夜深了,你我男女有别,还是请回吧。”
哐。
被不由分说地请了出去,公孙长寿看着紧紧闭合大门,抬起的手慢慢放下,长出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去。
“今日之事,是我之过,我向你道歉……我们明日再说。”
“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你师尊,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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