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叫天
他不知道，江阴排出去求援的程璧，躲在船舱里并没有受伤，在第二天天亮之时，终于到达了长江对岸。
随后，程璧让舟夫把船藏好，他自己则只带了一个随从，上岸去找人问情况。
“老爷，这是在扬州府泰兴县境内，去扬州城的话，怕得走一天。“
程璧其实也认出来了，正要回答时，忽然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第324章 泣血求援
程璧一听，连忙躲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有马队的话，基本上都是满清的马队。撞个正著，没有剃发的话，建虏可不会客气，很可能会被他们杀掉。
死不足惜，但是江阴全城百姓的求援重担都挑在身上，岂能白死！
程璧刚躲好，就看见不远处的官道拐角那边，出现了一支马队，急匆匆地赶路。
他一见之下，便有些好奇。
因为他发现这支马队并不是满清的马队，因为那些骑士都不是金钱鼠尾。看他们的表情，好像还带著兴奋，似乎是有什么好事一样，在急著赶路？
这支马队的人数不多，也就二三十人而已，呼啸著经过了程璧躲著的这边，看方向，似乎是往扬州城方向而去。
“老爷，这是咋回事儿？”
听到随从的问话，虽然程璧走南闯北见识多了，可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情况。
按理来说，在满清的地盘下，特别是当下满清军队正在镇压反清复明的义举，这些没有剃发易服的人，更要躲起来才对！
但是刚才看到的这支马队，反而往扬州城那边跑，而且好像还期盼著什么。难道是去投靠满清的？
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心中纳闷著，程璧正想离开躲藏的地方，忽然之间，他就又听到刚才那支骑队过来的方向，又有嘈杂声传来，似乎是有大群的人正在往这边赶路。
他一听之下又连忙躲好，然后探著头看动静。
过了一会儿之后，就见那官道拐角那边，真的出现了一大群人，举著长矛扁担，锄头镰刀之类的东西，押著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在赶路。
程璧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了那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才是金钱鼠尾。
这是什么情况？剃发易服的人，反而被五花大绑？
这长江南北，只是一江之隔而已，怎么感觉仿佛是两个世界一样？
长江以南，别的地方不知道，江阴城这边，就只是反对剃发易服，然后就被满清军队围城猛攻。
而在这长江以北，那剃发易服的人竟然被五花大绑，被一群没有剃发易服的人押著，堂而皇之的走在官道上。
程璧躲在暗地里偷看，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听他们吆喝的口音，听出应该就是扬州府本地人。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等到这支队伍过去时，他便从躲藏处出来，紧走几步，赶上最后面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然后搭话问道：“小兄弟，你们这是干啥？”
年轻小伙子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发现程璧面生，当时有点意外，问道：“你是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问话的同时，他特意看了一下程璧的头上，发现并没有剃发易服，表情便好看了一些。
程璧听了他的问话，感觉到他还有点戒备，便连忙回答道：“我是徽州府人氏，住在江阴的。”
这年轻小伙子一听，便立刻问道：“难不成你是逃出来找救兵的？”
满清军队在围攻江阴城，就只是隔了一条长江而已，这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天气好的时候，都能看到江阴城那边的情况。
并且江阴城反对剃发易服，之前杀了满清委派的县令，这个事情，江北这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后来满清军队开始攻打江阴城的时候，江阴城的人出不来，这消息才断了。
因此，小伙子就有此一问，多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在问出话之后，他觉得都不需要回答，就立刻兴奋的对程璧说道：“你们江阴城有救了，王师杀回来了。”
程璧听的一脑门问号，当即疑惑的追问道：“你说什么，王师，哪来的王师？”
他听出来好像是有救兵，但是他想不明白，这个人口中所指的王师，到底是什么王师？
那小伙子一听，想也不想，就兴奋的回答他道：“当然是我们大明皇帝所领的军队就叫做王师啦！”
程璧听得依旧摸不著头脑，大明皇帝不是已经被满清给抓了吗？哪还有大明皇帝？
这小伙子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听不明白，便用手一指前面，然后又对他说道：“太平军已经杀到扬州城了，你看到没有？我们把我们县的鞑子绑了，去献给太平军，我们都要参加太平军！”
“对了，太平军就是皇帝陛下所领的军队。你不知道啊，参加了太平军，家里佃租就只需要交两成就行了。而且以后不打仗了，还可以进衙门领俸禄。还有，听说太平军可是会教识字的……”
听著这个小伙子在那说个不停，但是程璧却听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
在队伍后头稍微有个年纪大一点的人，听到后面的动静，转头看看，便主动凑过去说道：“是不是感觉不可思议？说真的，我们当时听到的时候，感觉也是不可思议！”
“但是，太平军在山东，在徐州那边，还有高邮，都已经开始分田地了，这事儿绝对没错，伱要是不明白的，跟著我们走，一起去扬州城看看就知道了。”
程璧本来就跟在他们队伍后面，此时听到他的提议，便自然跟著走了，同时就在追问有关的情况。
于是，这队伍后头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情况，甚至队伍里还有人听到后面的动静，也非常有兴趣的凑过来，跟著加入到介绍的行列中。
走了好长一段路，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介绍。过了好久之后，程璧终于搞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正是因为搞清了怎么回事，他就感觉，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去年京师城破，都以为崇祯帝已经死了。结果没想到，崇祯帝却突然从山东冒了出来，还占领了山东，一路拿下徐州、高邮，甚至连扬州也拿下了。沿途的满清军队，几乎都是闻风而逃。
崇祯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大明的军队，朝廷官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程璧是真的想不明白，但是这不妨碍他立刻想一下子赶到扬州城，然后向太平军求援。
紧赶慢赶，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一行人才赶到了扬州城。
程璧还真的看到，是朝廷官军占领了扬州城，和以往的官军有区别的是，他们的胸口和背部有太平二字，一切都和他路上了解的情况一样。
他所见到的扬州城，仿佛过年一般热闹，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
这和江阴城那边比起来，真的是有非常大的反差。
不过此时的程璧，顾不得这些，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到底能不能见到皇帝，或者太平军的将领，就急忙找去了太平军将领所在的府衙门口，跪下磕头求援。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吸引眼球的方式。
内阁辅臣张伯鲸听到禀告，说江阴城来人求援，他便立刻想起崇祯皇帝曾经交代过他，说江阴城可能会被建虏围攻，要他注意情况。
于是，他就连忙接见了程璧。
程璧只是一跨过大堂，便立刻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还请尽快发兵救救江阴城百姓吧！五六万满清大军，攻城甚急，城里民壮死伤惨重，怕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大人，我们江阴城的百姓，反清复明，心里都是大明，还请大人发兵救救江阴城百姓吧……”
张伯鲸听到他的哀求，便宽慰他道：“你放心，本官南下之时，陛下有交代过，江阴城可能会被满清军队围攻。要是能救，那必然是要救的。不过……”
程璧听他的话，先是一喜，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关心江阴，不过随后，他又听到张伯鲸来了个“不过”，顿时心中又是一紧。
该不会前面所说的话，都只是场面话而已吧？
他在想著，张伯鲸已经又对他说道：“……这边的满清军队逃走的时候，把船都带走了，如今没有船可以渡长江。因此，就算本官想救江阴，也是有心无力。”
程璧一听，顿时就绝望了。他真的没想到，求到了援军，却没有船渡江！
张伯鲸看到他这样子，便又安慰他道：“不过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朝廷水师已经南下赶来长江口了。只要等朝廷水师到了，本官便第一时间安排军队渡江救援。”
程璧听到这话，便带了一点希望，连忙追问道：“大人，不知道朝廷水师什么时候赶来长江？”
张伯鲸听了，眉头微皱了下，然后才回答道：“朝廷水师要从辽东赶回来，怕是要等一段时间才行。”
程璧一听这个回答，顿时绝望了，连忙磕头求告道：“大人，满清军队攻打江阴甚急，一旦攻破江阴城，那必然是屠城的。还请大人想想办法，救救江阴百姓吧？”
说实话，张伯鲸听了之后有点不满，一介平民，竟然催著他这个内阁辅臣做事情，岂有此理！
不过他也想起崇祯皇帝是很关注江阴那边的，如果他知道了不想办法，江阴城真得因此被建虏给屠了，说不定皇帝会问罪于他。
心中这么想著，张伯鲸不满归不满，想了一会之后，他便对程璧说道：“稍安勿躁，本官就联系一下，问问水师到什么地方了。”
程璧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水师从辽东赶回来的话，那应该是沿著海岸线南下的。张大人要问，怎么个问法？他该不会是敷衍自己吧？
要是平时，面对这么高级别的官员，他肯定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但是此时此刻，关系到所有江阴百姓的生死存亡，他也是豁出去了。
在他正要再哀求之时，忽然就见到张伯鲸从他身边那人那接过一个东西，然后在说话道：“本官内阁辅臣张伯鲸，想知道下南下水师到何处了？完毕。”
程璧听得一愣，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就听到那东西里竟然传出了声音道：“回张大人，请稍等，需要查下消息，完毕。”
这一下，程璧听得惊讶万分，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这时候，甚至都忘记了江阴的事情，看著张伯鲸手中那个东西，简直是目瞪口呆。
忽然，就听到那东西又有声音传来：“回张大人，今日一早的时候，水师有禀告说，刚过赣榆。完毕。”
刚过赣榆，那就是才刚过山东沿海，进入南直隶的沿海，等到长江口，还早呢！
听到这话，程璧回过神来，已经顾不得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忙又向张伯鲸磕头求告道：“大人，江阴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还请大人想想办法，救救江阴百姓吧！”
说完之后，脑袋便在地板上咚咚的磕了起来，声音有点大，显然是用了力了。
张伯鲸见此，也是头疼，对程璧说道：“你就算磕死了，那也没用啊，本官不是不想派援军，而是没有渡江的船！”
程璧知道，其实是他胡搅蛮缠了。但是，他是真的没办法，江阴的希望，都在他身上，要是找不到援军，那江阴必定会陷落，会被满清屠城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程璧四处求援兵，等他返回时，江阴已经沦陷。他心灰意冷之下，就在徐璧落发为僧了。
正当他有些绝望之时，太平军第三军总兵，都督同知刘肇基走进了大堂。他本来是来找张伯鲸的，看到这情况，便有点好奇地问道：“张大人，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程璧，虽然没有再磕头了。但是因为之前用力磕头，额头都是血，很难不引人注目。
大明朝都是文贵武轻，但是等到这个时候，武将的地位已经提高了不少，那些军阀化的武将，很多都不鸟文官的。
刘肇基虽然不是军阀武将，但是他比张伯鲸更早回归皇帝麾下，并且也得到皇帝的信任，成为太平军第三军的主帅。
因此，张伯鲸虽然是内阁辅臣了，但是也还是对刘肇基客气的。此时听到刘肇基的问话，便用手一指程璧说道：“江阴来使求援，但是我们又没有渡船，水师也才过赣榆，他又说满清军队攻城甚急，怕是坚持不到我们渡江救援。”
刘肇基明白了情况，看到程璧满脸是血，却还是一脸忧心的样子，想了下，便开口对张伯鲸说道：“虽然没有船，但是隔著一条江也能支援一二，或许能让江阴那边坚持到水师的到来。”
程璧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连忙向刘肇基磕头，同时激动地喊道：“还请大人救救江阴百姓吧，还请大人……”
刘肇基看到他这个样子，便大步走过去，伸手扶起他说道：“这位义士，且先等等。本帅的法子，还需要请示陛下才行。”
说完之后，他便伸手向身后一招，站在大堂门口的一个亲卫便立刻上前，递上了对讲机。
程璧有了刚才的经验，便没有开口，只是盯著这位将领。
刘肇基按下按钮，开口说道：“我是太平军第三军总兵刘肇基，有要事要向陛下启奏，完毕。”
他也有对讲机，可以直接和崇祯皇帝通话，这个权力，也是让张伯鲸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的原因之一。
“收到，请稍等，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