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笨蛋兔子君
仿佛末日一般,脚下的大地轰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脚下千百年来都相当平静的地面,此时仿若大海一般波澜起伏。
地面摇晃之间,这座本来就缺乏修缮从而变得略显破败的玉门·关变的摇摇欲坠起来,城内城外,各种建筑之上都有大量的裂痕在蔓延,无数的土块石头纷纷坠落。
好在,为了适应犀渠这庞大的体型,玉门·关的宴会是在露天的营寨中举行,而城内的汉人百姓也才刚在灶王爷显灵的情况下,吃上了迟来的晚饭。
地动的第一时间,就觉察到情况不对,跑到了外界的空旷处。
随后,在数千双目光的注视下,这座庇护了他们数百年的破烂城池,此刻在剧烈的地动中陷落,房倒屋塌,城墙崩毁。
玉门关虽惨,但却并不是最惨的。
倘若此时有人站在高空之中就能发觉,这次的地动并不只是玉门·关这狭小的一块地区,大半个西域的大地都在起伏不定。
城池之内的地方还好些,在城池之外,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动静才叫恐怖,好像是暴雨季的大海一样,掀起无数的惊涛骇浪,所有已经安然入睡的生灵都被这动静吵醒,连一句抱怨都来不及说,携家带口的匆匆跑到了外面的空旷处。
跑不及的,自然被掩埋到了尘土之下,如果有挖巢打洞的本领,尚且还好,如果没这个本事,那只能说声遗憾了。
相比于野外,有城池庇护的地方终归好一些。
在有明显区别的待遇下,至少城内的百姓还来得及跑出家门,然后就看着自家房屋在轰鸣声中轰然倒塌。
但此时的人们显然顾不上这些。
除了玉门·关内,少数仍在心疼没能吃上几口妖王血肉的百姓之外。
其他的大多数汉人,包括在野外的精怪,都惊悚,骇然的抬头望着天空。
只见昏暗的夜空下,一个头顶天穹,脚踩大地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万物生灵的眼中。
还没等他们看的更清些。
下一瞬,伴随着那道身影做出抬腿迈步的举动,脚下的大地再度震颤起来。
只是,相比于之前那股没源头的地震,此时的地动之中明显带着一股别样的意味,只是,凡俗生灵,五感迟钝,终归感受不深无法用言语表达。
但,作为当事人的鹰王,感受却很明显——这是大地在发怒,仿佛在这一瞬间,整个西域的山川,江河都出现在它的身旁,带着愤怒的面孔,朝它发出呵斥。
心神颤栗间,它猛然发现,以往对自己顺从,贴服的风,此刻却像是一个耳聋眼瞎的老汉一样,对自己的驱使毫无反应。
虽然鹰并不像秃鹫一样,飞行要靠气流的推动来滑翔。
但失去了风的支撑,却让鹰王飞驰的速度大大减缓,不光如此,想要维持现有的速度,也需要耗费它更多的力气。
短暂的愣神之后,它就反应过来,这一切大概是背后那突然出现的擎天身影所搞得鬼。
可知道归知道。
没办法,也是真的没办法。
作为经历了回鹘王朝兴衰,活了近千年的老家伙,它显然知道背后那玩意儿的厉害。
山川地脉的凝结之体,神灵显化分身?
真是活见鬼了!
这西域的山水权柄,不都分布在本土的妖族,跟回鹘人供奉的祖宗神手里吗?
大家分而治之,执掌西域的山川,江河那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它现在感觉,整个西域的山川地脉都凝结起来,化作了鹰王身后的这个庞大身影。
别告诉它,就这短短一愣神的功夫,这西域就更换天地,从松散的部落诸侯,变成了大一统的王朝。
但不管鹰王心中怎么困惑,那身后朝它抓来的大手却不会骗人,看似庞大的身躯,却有着不符合这个规格的灵活。裹挟着狂风,以超过鹰王飞行的速度急速向它抓来。
不光如此,随着距离的靠近,那躯体内聚集的地脉甚至还影响到了它。
此时的鹰王,好像在背负着一座大山在飞行一般,一举一动,都十分晦涩,困难。
心中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根本无处逃生,鹰王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选择直面——双爪松开,避过那仍旧坚持想往它身上缠绕的捆仙索,鹰喙一张一吐,一道道磨盘粗细的金光就喷涌而出。
但金光落在那巨人的掌心,却仿佛滋水枪一般,除了弄些湿痕,就再无反应
绝望!
自己千百年来汲取天地间锋锐之气,吞噬金属而修来的法术,竟然没一点儿效果。
“不知小妖哪里得罪了大神,还请念在小妖不知情的情况下,饶恕则个.我与东土大唐,天庭斗部天官有旧,若是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面对仍旧向自己抓来的庞大手掌,鹰王心中急的上火。
在求情明显没用之后,它果断的拉出了自己心目中最大的后台——天庭,斗部天神。事实上,鹰王跟它口中的那位斗部的天官并没有多大的牵扯,非要说的话,那得追溯到回鹘汗国尚在,大唐没有灭亡的年份——那会儿,尚且年轻的鹰王,曾经跟着回鹘人去平定唐朝的内乱,偶然遇到了一位游历人间的神灵,见它还算努力就给了一个承诺。
倘若鹰王有了九州限定的大妖修为之后,可以去九州之地,接受雷劫历练。
成功之后,那位神灵会帮它在天庭之中寻摸一个神位。
虽然大概率是护法神之类的末位神职,但这也是凡俗中,无数生灵可望而不可即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牵扯了。
现在说起来,也纯属病急乱投医,想给对面这个不知名的神灵一点儿震慑,以寻求一点儿活命的机会。
毕竟,距离雷劫的限制门槛,它只有不过几十年修行的界限了。
眼看着成神在望,怎么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而哪怕是在西域以西的土地,也曾见识过大唐的强盛,其中更不乏有被东土神灵暴打过的存在,要知道,在大唐兵峰仍然能蔓延西域的时候,那些存在对这边儿的蛮夷可不那么讲道理。
不管这巨神的本体是谁,但凡获过了一些年月,就没可能没听过东土的天庭,而听到它有这么一重关系,对方也多少会有些顾虑。
但下一刻,空中仿若雷霆炸响:
“天庭,我可比你熟悉多了,说说,是斗部的哪位没关好牲口棚,让你给跑出来了?”
“可笑,一丝九州血脉也无,竟然行骗到了我的头上!”
话落。
下一瞬,擎天的阴影落下,伴随着一声哀鸣,骨骼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剧烈的轰鸣声中,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血雨。
称霸西域,被数十个大小部落供奉视作保护神的鹰王就此陨落。
但那位却仍旧不满足一般,低头环视,目光扫视四方。
无数的妖族,牧民见到了这一幕之后都噤若寒蝉,一些刚刚从地下掘土爬上来的,甚至悄悄的再钻了回去,顺便往自己头顶抓了两把土,填上。
然而下一刻,它们就为自己装死的举动感到后悔。
先前动荡开裂的地面,此时竟然开始收缩起来,在四周无数土石的挤压之下,连洞都来不及打,就被挤压成了一滩肉泥。
而西域之内,为数稀少,正处于枯水季的河流,也突然水量爆涨,滚滚洪流冲出了河道,而后似有灵智一般涌进了周遭的洞窟,阴暗处。
浪潮一起一落间,无数披鳞带毛的尸体被带出了外界,留在了潮水褪去的岸边。
地动,
水淹,
狂风呼啸。
那擎天的身影什么都没做,只是四下里看了看,却引的大地,风水为其奔走。
在恐怖的天灾面前,四周的妖族,精怪,异类全然没有一点儿反抗的余地,就丢掉了小命。
但即便如此,也仍旧有些侥幸躲过了天灾的打击,存活下来的。
对此,那擎天的身影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之后,旋即叹了口气,紧接着庞大的身躯陡然间崩散,化作无数条鲜活的山水地脉,飞向四方,回到自身原本的位置。
今夜的暴动虽然戛然而止,但却有繁多的个体要彻夜失眠了。
那些执掌地脉的妖族,祖宗神,正怀疑人生的看着去而复返的权柄,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然而即便感应到了身躯的充实,亲手触摸到了地脉,它们的脑袋里也满是困惑跟狐疑:这玩意儿,真是我的?
而在玉门·关内,营寨之中。
见到那擎天身影,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之后,犀渠顿时放下心来,迎着周遭好奇的目光,就开始了讲述:
“这傻·鸟也是想瞎了心,竟敢把贪心打到老爷的法宝身上,这下好了,惊动了老爷不光是它要魂飞魄散,连带着这西域之地的诸多妖族,野神都得一起遭殃,何必呢!”
“你们战战兢兢的干嘛,老爷出手必有缘由,想来那些遭殃的玩意儿,不是曾经食人的就是作恶多端的,死了活该,你们怕什么,我汉家的仙神,难不成还会对自家子孙下手?”
“对对对,犀渠老爷说得对。”
迟继虎赶忙附和道。
犀渠话虽说的大声,但却让人们的心中有了一些安慰,甚至不少人都热泪盈眶。
在这远离中原的西域,
归义军遭受到的不只是来自回鹘人的压力,同时还有妖族,精怪。
即便是灶王爷等几位少数能够在西域也显灵的仙神,也顶多能庇护一家一户。
换句话说,关上家门妖邪就进不来。
但也就如此了。
这边儿的蛮荒风气,导致如果不是兵卒护送的话,很少有百姓敢踏出城池,就是担心在野外遇到这些食人的妖怪之后丢了性命。
但再怎么谨慎,出城也无法避免。
玉门·关作为战争性质的关口,在生活设施上欠缺的不少,而且田地也基本都在城外,如果不想一家人都饿肚子那就的早晨出去,傍晚回来。
但出城总归是有风险的。
回鹘人骑兵打草谷捉奴隶,妖族打牙祭.
即便是有兵卒看护,时不时的,人们也能听说某某家某某又失踪了。
幸运的,兵卒们帮忙搜寻一番,还能找点儿残缺的衣服,骨骼之类的玩意儿,不幸的那彻底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这么颤颤巍巍的过了几百年,总算是感受到了来自中原故土的温暖,哪怕这份儿关爱来的酷烈了一些。
接着,只听犀渠又道:“当然,老爷虽不在意凡俗香火,但你们却不能不当回事。”
“不需要什么三牲祭祀,立庙刻碑,但逢年过节,上炷香总归不难吧?”
“不难,不难,之后本将肯定找寻精湛的工匠,将将威武圣佑灵王神像供奉在城内,让百姓上香!”
犀渠点了点头,但也仍旧不放心的开口嘱咐了一句:“别强迫百姓啊,俺老爷是靠战功的,征战四方的狠角色,香火这玩意儿可有可无,香火只是留个印象,别搞过了惹的老爷生气”
而正当犀渠在给这玉门·关守将交代的时候,远方夜色下忽然有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便飞进了这玉门·关废墟,在营寨上空盘旋起来。
看着失而复得的捆仙索,犀渠激动的非常,但下一刻它却高兴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