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任盈盈也惊叹丹青生的画技,但少年已将画轴收好,她无半点机会。
赵荣朝着丹青生拱手,既读懂他的心意,无须再客套。
“我定会好好珍藏。”
四庄主拂袖一笑:“没甚么大不了的,下次你再来,我再作画便是。”
其余三位庄主各都含笑。
秃笔翁面露可惜:“原以为大哥的七弦无形剑能多留赵兄弟几日,没想到,没想到啊.”
他话语中的惊叹江南四友深有同感,谁也想不到无形剑也能学得这般快。
黑白子手中攥着抄录下来的棋谱在一旁取笑:“若赵兄弟多留几日你便能多观张旭真迹了是吧。”
“那是自然。”秃笔翁理所当然地点头。
赵荣摇头笑了一下:“那我赠帖三庄主却不收。”
秃笔翁摆手:“这帖是骆宾王后人所赠与你关系极大颇为贵重,我痴这字帖不假,但也知夺人所爱非朋友所为。”
“我在梅庄也能有所期盼,赵兄弟下次来务必再带上此帖。”
“好,不仅带帖还要再奏一曲以壮裴将军诗。”
“哈哈哈,那是再好也没有了。”秃笔翁闻言那圆圆胖胖的身体笑得晃动。
黄钟公道:“距年关不足一月,小友也要回乡团聚,我四人便不再挽留了。”
赵荣朝他们拱手,临走前又道:
“等我年关归家,便遣人长居临安,再登门拜访将住地告知四位朋友。”
“若庄主们遇上危难,可派人通知于他,他便会立刻飞鸽朝我传讯。”
“我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也许能解决一些麻烦。”
他话音诚恳而郑重。
江南四友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心中温暖,便没说推辞的话。
“日短天寒愁送客,楚山无限路迢迢,”黄钟公捋须叹了一声,“小友一路保重。”
众人互相拱手,赵荣道了一声“保重”,又道一声:
“后会有期。”
“兄弟后会有期!”
赵荣与任盈盈又走向那青石大道,身影融入梅林,只余暗香浮动。
“江岸梅花雪不如,看君驿驭向南徐,”丹青生一摆大袖,又摇头吟道:“相闻不必因来雁,云里飞輧落素书。”
“大哥,我可是许久没体会到这唐时别情了。”
丹青生站在黄钟公身边,他又爽朗一笑:“赵兄弟可真是天下奇人。”
“与这样的奇人做了朋友,当浮一大白。”
黄钟公点头,又笑道:“他们应当不是来自姑苏,也不像是表兄妹。”
“哦,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秃笔翁有些好奇。
“那姑娘琴艺绝佳,赵小友既然有时间抄录广陵散,那他表妹岂能没时间钻研?”
黄钟公双目有神:“想必是这姑娘才得广陵散不久,所以曲谱不能弹尽,可见他们不是长期在一起的。”
“我虽察觉到异样,但赵小友极为真诚,交朋友是真,来求教武学也做不得假。”
“他若是大派弟子还晓得我们的身份,化名到此避嫌极其正常,便不点破了。”
黑白子点了点头:
“赵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一身功力惊世骇俗,我日月教上下能赢他的恐怕只有东方教主,他若对关押之人有什么企图,我们也难以阻挡。”
丹青生洒然一笑:
“想那么多作甚,我只惜赵兄弟这几日沉迷大哥的无形剑,少与我论剑喝酒,只盼他早些再来,一醉方休。”
三位庄主都笑着返回庄内。
他们倒有满腔情调,但也只在梅庄,不敢擅离职守。
丹青生站在回廊前眺望梅林,一字电剑与五路神正在关那扇朱门。
赵荣先前以文先生的人物画像相赠,那幅画写意烂漫,满是剑气,他心中极为喜欢。
但却不愿将画中少年留在梅庄。
这与他将泼墨披麻剑法传出去一样。
他正奔着花甲年岁去,终将在梅庄中以意趣欢度余生,而走出梅庄写意灿烂的那人,比他年少时幻想中的自己更为惊艳。
对于丹青生来说,这也是一幅灿烂的人生画卷。
“四庄主。”
丁坚与施令威见他逗留发愣便唤了一声。
丹青生笑道:“走,我们去喝酒。”
……
从梅庄出来后,赵荣本想着泛舟西湖,赏断桥残雪。
可念着年关将至,还要去百药谷算算账,便不在杭州耽搁了。
从杭州至诸暨这一道,他与任盈盈依然同行。
直到靠近山神庙那条道上,少女勒马不再往前。
“表妹,要告辞了。”
赵荣笑了一声,驱马就要离开。
任盈盈心事重重,见他头也不回驾马就走,于是“喂”一声要将他喊住。
“聿。”
赵荣又回过头来:“广陵散、呕血谱我可都给你了。”
“你不会还想要那两幅画吧?”
任盈盈不接话茬,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梅庄中的事?”
“什么事?”赵荣早看出她一路闷着话。
“你离开梅庄时说的那些话可瞒不住我,”少女眉头微蹙,“你是不是又要与我作对。”
“你想太多了。”
任盈盈哼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你瞧江南四友与衡山派相合,又问我他们有没有服用三尸脑神丹,定是想把他们骗到衡阳去。”
“你可真是个好掌门,处处为门派谋算。”
赵荣笑了笑不扯这个话题,只道:
“我与江南四友相识一场,派人留个联系很寻常,你不用多虑。”
“瞧你在梅庄中到处打量,又那般熟路,兴许是想在里边找什么。”
“总之这是你们日月教内部的事,我没什么好插手的,只是这几位朋友夹在中间,我不忍见他们受大难,留出一条生路罢了。”
听他这样说,少女微松一口气。
若是这家伙要帮四友阻止她救父亲,那可就难办了。
任盈盈心中回荡着他方才的话,忽然问道:
“你交朋友这样简单,那我们算是朋友吗?”
她抬眼一看,登时秀丽绝伦的脸上满是暗沉,眼中的那一丝丝期待彻底灭了。
赵荣果断摇头,一脸严肃:
“我们自然算不上朋友。”
“五岳剑派与日月教是死敌,我是衡山下一代掌门,怎能与魔教圣姑做朋友?”
“若是叫左大师伯知道了,他岂不是要联络少林武当一齐上门喊什么灭掉正道叛徒的口号了。”
他越说,少女脸上的冷意越重,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蓦地,她眼前的少年一改严肃面孔,又笑了起来:
“我从不认识什么魔教圣姑,但与姑苏表妹的关系那是极好的。”
“表妹的琴艺让我叹服,广陵散戈矛纵横的调子还在耳边聆听不尽。听说表妹还有一门玄天指秘术极为神奇,我着实想见识一番。”
听了这两句话,少女脸上厚厚的冰霜一下化开了。
那一抹压抑的笑容含羞带怒,她从马上跳了下来,于路边攥起一个雪团,砸在赵荣坐下的马屁股上。
她用力极大,马一吃痛,立刻哀嚎一声朝前飞奔。
不多时,少年已顺势骑马冲出很远。
瞧他头也不回没了影子,少女一脚踢得道旁雪堆漫天狂舞,口中轻声骂着什么,脸上又露出点点笑容。
她回望一眼,骑马朝东边去了。
……
赵荣从诸暨一路南下,直奔处州丽水。
心念回家,路上丝毫不耽搁。
马上年底,百药门的账该收一收了。
那毒蜂不错、蜂酒也不错,希望百药门的诸掌门是个懂事的阔气人。
一天时间他从诸暨来到乌伤。
歇了一晚上,也没生出去瞧瞧骆禾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便继续赶路,因为路上化雪泥泞,马跑得不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