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赵荣笑了笑,来到她身旁颇多人围聚的猜灯谜处。
以一个“泉”字破了“银川”字谜,白嫖到一盏小花灯。
二人各提一盏花灯,从街道屋檐边没化去的冰雪旁走过。
偶尔买些小食,瞧瞧热闹,又近道旁梅树,伴花纳履。
从几位头戴纶巾,身着长袍的文人身边走过,又听他们吟着:
“柳院春归雪未乾,试灯歌巷月痕寒。懒随翠影红香走,自买梅花插烛看。”
当然,最能叫衡山小掌门与小师妹流连的
那必是琴馆了。
一曲琴声悠扬动听,古韵绕耳。可惜啊,隔着珠帘纱幕,隐隐绰绰,难见拨弦人真容。
赵荣驻足在琴馆外,目光穿过西风鼓动的垂垂柳条,却穿不过窗牖帘幕。
这便是琴馆招客手段。
文人雅士汇聚之地,进去那是要花钱的。
又听清脆的嗓音细细问:“荣哥,你知道这琴馆奏曲之人是谁吗?”
“没听过。”
“苔枝缀玉,玉龙哀曲,总知道白石道人吧?”
赵荣露出‘你太小看我了’的表情,“姜夔谁不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曲非烟点头:“所以,这便是《白石道人歌》。”
“前日听向师兄他们说,这秋雁馆的大家姓姜,貌似是白石道人的后人。君不见年年汾水上兮,惟秋雁飞去,这是白石道人的好意境。”
“又说这姜大家与曲相融,是个清空婉约的美貌姑娘。”
“荣哥,我们上去瞧瞧。”
“罢了。”
赵荣摇头一叹,“我担心她见了我,再没了清空婉约,从此日思夜想,心中空空,口中也只剩什么‘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了。”
一旁的少女噗一声笑了出来。
手中的灯笼晃个不停。
她将赵荣胳膊一拉,就朝远处跑,嘴中匆匆念着:
“快走快走.”
“若是叫琴馆的人听见,准要笑死了。衡山派掌门大师兄,竟是个自夸矜诩的浪荡人.”
这个元宵夜,钿车骄马锦相连,香尘逐管弦。
少年少女如同忘却江湖事,尘心游雁城。
花灯璀璨映天际,大街小巷人潮涌,笑语盈盈共赏灯。
……
自元宵节开始,衡山派上下便极为忙碌。
这次开山门收徒,不出意外会持续一个半月时间。
通过入门考核,新拜入山门的弟子,全都要查验身份。
单这一项,便要出动不少人力。
好在这是整个门派的大事,大家群策群力,总归能将大麻烦化成小麻烦。
以往衡山派招收弟子,多是下属势力推荐。对了几位师父脾性,就能入门。
这次收徒,几乎不经莫刘鲁三位长辈之手。
全按照考核标准来。
过了基础招法第一关,便能入第二关,跟着是最难的第三关。
三关过后能学个七八成,说明练剑天赋很高,与衡山剑法有缘,直入内门。
之前的入门基础传功任务,各位长辈基本都交由门下弟子来做。
如今三脉归一,不分彼此。
赵荣便从之前各脉中抽调熟手,组成衡山传功堂。
那些有传功经验的弟子进入其中,由冯巧云率领,负责新入门弟子的传功事项。
若是有看对眼的,不怕麻烦想单独收徒,只要本身有教人的本事,赵荣也非常赞成。
眨眼间,正月已经过完了。
来衡山派凑热闹的着实不少,但从年龄、身份上便筛掉了一大批人。
适龄弟子,能通过考核的也极少。
之前有一批外门弟子入内门,此时外门空缺很多位置。
这些位置,在通过考核的基础上。
赵荣优先给了下属势力推荐的适龄人选,一般都在弱冠之年往上,并且自带一些家传武艺。
二月二,龙抬头。
傍晚。
衡山派驻地门口,戴正仁领着自己的女儿跟在冯巧云身后,穿过听风台朝藏剑阁方向走去。
他是襄阳人士,在樊城以东开了一家武馆。
这次跨越千里来到衡阳殊为不易。
有此决心,与一位参与庐州觉悟山之战的朋友有很大关联。
进了衡山派内部,戴正仁瞧见了来回走动的衡山弟子,人人腰挎宝剑,气势不凡。
寻常的江湖人,自是没法比的。
驻地之前,戴正仁与那些瞧热闹的江湖人一样,偶尔能看到负责招收新弟子的衡山门人出招。
这些人的剑在他眼中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快。
当然
看得越多,心情波动便越大。
他往日里寻亲访友,闯荡江湖,也曾见过不少大派弟子。
稍作比较,便知衡山派不同寻常。
朝自家女儿瞧了一眼,心中有阵安心之感。
平日里传授拳法,女儿学得很快,打起来有模有样。但他不通剑术,也不知她有无学剑天赋。
一路南下,心怀忐忑。
此刻算是心安了。
戴正仁盯着前方的冯巧云,并不知道这位冯师姐在衡山派中是什么身份。
不过
一路上有不少衡山弟子见了这位后,便上前喊“师姐”,显然不是简单人物。
女儿若能拜这位冯师姐为师,那也是极好的。
眼见快到藏剑阁,冯巧云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边的阿飞也立马驻足。
“戴兄,”冯巧云望了那扎辫女孩一眼,“阿青这十多天能将基础考核剑招学个八成,可见与我衡山派有缘。”
“她是颇有天赋的。”
“我也有一份传她剑法之心。”
戴正仁闻言大喜:“这是阿青的造化,只是她年幼不懂事,还望您多多担待。”
冯巧云摸了摸女娃脑袋,方才外边人多没有明说,此刻道明来藏剑阁的意图:
“若论衡山剑法,自然是本派掌门大师兄最为高明。”
“今日他正好从五神峰归来,我要带阿青去见见,若是我师兄动了收徒之念,那才是这娃娃的造化。”
这话叫戴正仁心头一震。
霎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来。
樊城酒肆内,一位抱着刀的中年汉子与他对坐而饮,不断讲述在逍遥津亲眼所见之事。
‘流窜在滁州的全椒恶僧赖逵被衡山那少年一剑杀了!兄弟我绝无半句虚言,那赖逵什么人物?一个人灭了全椒驷马帮十六口,平日里我见了都要绕道走。’
‘我们正道联盟本与魔教斗得狠,本来人数占着优势,却被魔教杀到只剩十人,他们手段多凶残,我深有体会。’
‘但那些凶恶的魔教贼人,我只眼睛一花,就在那少年身边躺下七八个。’
“……”
戴正仁知道这位兄弟为人,绝不是胡吹乱编的性子。
正是从他口中,他才知晓衡山弟子多么了得,衡山大师兄又多么惊世骇俗。
因此才会留意衡山派的消息,知道有开山门收徒这回事。
忽然脑袋一沉,将友人之言联系上眼前这位冯师姐的话。
‘论衡山剑法,本派掌门大师兄最为高明?’
五岳年轻一代第一人强过同代同门是必然的,但这位冯师姐,明显话里有话啊。
能这般恭维,说明冯师姐本身与大师兄相差极多。
再者.
在衡山派驻地说这话,很容易引发歧义。
叫长辈们听到,岂不是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