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菇凉
军功制的年代,想要逆天改命,只能靠战场杀敌,像今日这般大优,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不过中军处的大纛是会有专门看护的,不多,也有个一两百号人。
这是信仰,只要大纛不倒,将士们就知道中军仍在,还可死战。
所以经常会出现斩将夺旗砍下大纛以寒军心的壮举发生。
“你上过战场杀敌吗?”林墨打眼望着城关上的厮杀惨状,心里上已经没有最初那种胃酸翻涌的感觉了,不过还不足以登城杀敌。
“没有。”
吕玲绮略显失落的摇了摇头,“父亲从不让我上战场,濮阳大战的时候,兵力危殆,父亲也只是让我保护娘亲和小娘她们撤退。
好像……我练武就是为了保护家人。
其实每次父亲上战场,我都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看的出来,吕玲绮有一颗做将军的心。
或许,她只是想作为一个女儿为父亲分忧。
“要不然,你现在杀进去?”林墨扭头看向她。
吕玲绮依旧是摇头,“父亲说了,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有一天你的身边不需要我保护了,那我也会杀上战场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被包养的感觉。
林墨苦涩一笑,“其实,我每天都有练习刀法还有射技。”
这是实话,在彭城的时候,林墨算是比较认真的对待这件事,后来,曹操的信使上门,对他的冲击非常大。
当时对方如果真的想下杀手,怕是已经命丧九泉了。
所以自从那天起,林墨对于练武这件事就从认真转为了刻苦,至于有没有效果,没法验证。
二人都没在说话,认真的注视着城关,期待着这场战斗快点结束。
进城以后,吕布带着骑兵朝着城内猛冲。
在这个过程中,两旁的民房上,不断有江东兵窜出来朝他们放箭。
从数量上看,显然不是埋伏,否则应该还要配备对应的长枪兵。
癞蛤蟆不咬人他恶心你,弓弩手数量不多,可是冗长的街道上,几乎都有弓弩手在民房上放箭,兵锋不断受挫,速度也慢了下来。
只能让身后的步兵不断爬上去清理。
“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难道要我弃城而逃吗?”一路从西门跑到东门后,孙策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忙停了下来。
“主公,方才你与吕布交战的时候,我已让大军从东门撤走,如今留在城里死战的,皆是我们从豫章带来的子弟兵,或非独子、或父母在则有兄弟、或家中无妻儿!”
迎上孙策择人而噬的目光后,周瑜无奈的摇头道:“没有选择了,吕布有数千骑兵,将士们两条腿是跑不过他们的,除非主公想让所有人都葬身在广陵城内!”
“你为何要私下用兵!”
孙策须发戟张,一双眸子因为愤怒而充血,恶狠狠的盯着周瑜,“就算是让他们先走一段,吕布的骑兵依旧是可以追的上来你知不知道!”
“伯符,此事我与公瑾商议过,我同意他的做法,而且他已做部署,只要我们冲出城去,吕布是追不上来了的!”程普疾言吼道。
“程叔!”
孙策像是一头咆哮的猛虎,大声质问道:“荥阳城外父亲被徐荣率军包围,他可曾抛下过一个兄弟!”
孙策这一生,以父亲为榜样,以霸王为目标,他自信也是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江东四郡之地。
要让他抛下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子弟兵,那不如直接杀了他更痛快。
“死则死矣,有何惧哉!要我抛下将士们逃命,办不到!!”因摔下马而头盔掉落的孙策披头散发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
程普在孙策的身上看到了孙坚的影子,一瞬间,有种鼻头发酸的感觉,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周瑜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主公啊,你是要逞一时意气让弟兄们都回不了故土还是忍辱负重,带着江东子弟渡江,自决吧,末将都必奉从主公军令……”
孙策恍惚了片刻,通过凌乱的头发举目四顾,这些将士,怎能殒身于此,江东还有家业。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你们走,我断后!”
“呵……”
太史慈笑了一声,摇头道:“这世上岂有主公为部将断后的道理,大丈夫就是刀架脖子上也不皱眉,今日末将便与主公死战此城!”
“誓与主公共生死!”
“誓与主公共生死!”
“誓与主公共生死!”
……
周遭,江东子弟兵纷纷举起手中环首刀,粗着脖子呐喊。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透着决绝。
可是……孙策的眼前却缓缓的模糊了起来。
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兵,是我无能,带你们走入了死地。
伯符啊,身为人主可不惧死,却不可轻言生死。
孙策一直以为父亲临死前攥着他手说出来的话是告诉他,战场上不可逞匹夫之勇。
今日,他明白了,江东子弟视死如归,可身为人主,却应该让他们活下去。
他调转马头,右手拔出腰间宝剑,左手握住剑身,奋力抽出后,手掌顿时鲜血淋漓,“我孙策今日以血铭誓,他日必报此仇!”
言毕,他拳头紧攥,缓缓踏马而出。
身后,数百人默然跟随。
城关上,目送着孙策等人离开的守军,心中有悲壮,也有不舍,更多的却是高兴,他们相视一笑,泪眼婆娑。
“黄叔呢?为何不见黄叔?”伴随着身后城门被关上,孙策才反应过来。
“老将军去了南门,此时多半已出城,我们相约渡口集合。”这话周瑜说的很从容,可程普和太史慈却知道他的心应该在被一寸寸的撕裂吧。
黄公覆,已经回不来了。
这就是代价。
一场兵败的代价。
很快,吕布便带着一队骑兵冲到了西门的城门口,眼前一幕让他眉头发紧。
只见城门紧闭,而门口站满了手持环首刀的江东兵。
怎么回事,城已破,他们应该逃命才对。
很快吕布心里有了判断,我是顺着孙策逃跑的路线追到这里,他一定是从西门跑的这点不会错,那么,眼前这些应该是孙家死士,留下来断后的。
他甚至都懒得喊招降的话了,一挥手,喊道:“弓弩手!”
身后,一拍手持硬弓的军士列阵。
没等他们放箭,城关上突然窜起几十号人,将准备好的、燃烧中的桐油坛子投了下来,顿时他们的面前就是一片火海。
十几名弓弩手因没能及时躲开直接被烧成了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焦肉味,灼热的气浪逼着战马不断后退。
逃亡时候安排伏兵断后,这都是惯用的伎俩,吕布不仅不怒,心中还有几分高兴,这证明这条路走对了。
江东兵多是步兵,只有几百淮南军的骑兵,让你们先跑上一个时辰我再追也来得及啊。
“伯平!”
吕布吼了一嗓子吼,高顺便会意的带着陷阵营从巷道绕过火线冲上了城关。
“推!”城关上的守军将准备好的滚石和檑木顺着阶梯推了下去,亏的是陷阵营这种重甲步兵,且有着高度的默契性,他们立刻成排,将铁盾奋力推在前,凭着人数优势倒是扛住了第一波滚石。
随着滚石不断推下,就算是陷阵营也不得不退走,这种方式,显然是不打算活着离开了。
见状,吕布勒动缰绳,赤兔马狂奔了起来,跳过比人还高的火舌后直接杀到城门口挥动方天画戟,想凭一己之力杀穿城门。
城门口不算窄,足有两丈宽度,吕布方天画戟舞的虎虎生风,寒光闪烁间,血雾弥漫,很多人甚至没来得及举起环首刀抵抗,咽喉处便裂开,鲜血如注。
狭小的地形里,赤兔马无法驰骋发挥出它的优势,但跟随吕布征战多年已是颇有灵性,身后有人靠近,不需吕布挥戟,后踢直接踢踹,加上钉了马蹄铁,中踢之人胸口凹陷,直接倒地吐血。
“别再挡我!”吕布不是嗜杀之人,城门口这百十号人根本经不起他方天画戟的收割。
这些子弟兵却是铁了心死战,前赴后继。
终于杀至不足二十余人,他们抱起城门旁备好的桐油坛砸向吕布,赤兔马灵性躲闪,再次被火舌逼退。
承受着几十度的热浪,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咬着牙把最后的十个桐油坛砸向了身后的城门。
大火中,二十人手拉着手,齐声吟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这一幕,就算是吕布也为之愕然,江东军,令人钦佩啊。
在地上的火线只待桐油燃尽自然会熄灭,可是城门皆是百十年的樟木所制,浇上桐油足足可以燃烧几天的时间,眼下也来不及去灭火了。
“伯平,你带一队骑兵从南门追出去,我自领一队向北门杀去,他们多为步卒,跑不远的!”
“喏!”
第八十九章 断臂求生
吕布带着骑兵奔驰在街道上,所见之人并不多,百姓不敢出门,所见皆己方人马,当即心下一沉,知情况可能不妙。
按理说,城内足有一万多的守军,跑了一部分也不至于空旷到这种程度吧,明明自己杀的这般快了。
很快,他就有了思路,难怪刚才孙策让自己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肯定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在布局逃跑。
在自己与孙策交手的时间,东门处应该就逃出了不少人,尽管自己在其余三门都安排了哨骑,可是绕城跑来时间太久,根本来不及禀报。
早知道就不该跟他磨蹭这么久了,吕布心生悔意。
而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如果他们是做足了逃跑的准备,此去北门,多半也是白跑一趟。
果不其然,到北门的时候,两丈多宽,三丈纵深的城门堆满了守城用的滚石和檑木,同时也堆放了十几个桐油坛子,二十多名江东子弟兵举着火把,目光中带着悲凉。
吕布甚至都不愿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留下一百骑后立刻就朝着西门杀了回去。
大军就是从西门杀进来的,眼下也只有从西门才可能冲出去了,不过在城里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