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菇凉
“更何况吕布取道合肥,沿皖水而下,骑兵行动受阻,犯此兵家大忌,焉能不败?”
“府君……”
“不必多言!”刘勋当即摆手拒绝了刘晔的劝谏。
不就是一个吕布嘛,办他!
边陲流民跑到中原撒野,不给他一点颜色,他都不知道水里除了大鳖还有蛟龙。
第五十九章 首战
吕布没有骗林墨,军旅生涯是很辛苦的。
从寿春出发,先至合肥,沿皖水直下到皖县,足八百多里的路程,而大军日行不过六十里,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四月时节的太阳不算毒辣,可因这里水气充沛,太阳久晒后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让人很不舒服,就像置身于一个大蒸笼里。
才到合肥,林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让他诧异的是,那些步兵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有些还扛着军旗、拉着辎重,体质是个硬伤。
要不是这段时间徐盛和吕玲绮都有对他的体能进行锻炼,怕是来到合肥就走不动道了。
“试试吧,你会舒服点。”午后,刚刚用过膳的林墨脸色有些不好,靠在一棵树下休息,吕玲绮递过来一个水囊。
林墨看了她一眼,只是点头致谢,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拔下木塞后刚刚入口林墨的脸便扭曲了,接着噗的吐了出来,“这什么鬼东西?”
“青橘、柰和梅子熬煮的汤水,能提神。”吕玲绮坐到了林墨的身旁,她比林墨好很多,虽然也有些疲态,可整个人的精气神是好的。
因为闷热而蒸起的汗渍粘着她的青丝,微红的脸庞白里透红。
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她将高马尾下被吹乱的发丝挽过耳廓,这个动作让这位彪悍的女将军终于也有了这个年纪的青涩感。
林墨再次喝下一口,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苦涩感咽了下去。
他将水囊放下,二人就这么靠在树下,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林墨觉得确实没这么难受了,振作了不少。
“谢谢。”林墨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很客气的,大概因为虎父无犬女吧,她的身上也有一阵让寻常男人怯步的气场。
“再坚持一下,刘勋跟你预料的一样已经出兵了,我估计再有三天就能下寨。”这件事林墨早就知道了,吕玲绮再次强调也算是一种心理暗示了。
大军再度开拔南下。
接下来的路是顺着皖水而下,靠在大河边行军,江风很大,也很凉爽,让这支带了些许疲态的军队为之一振,连行军速度都提升了几分。
终于,在第二天的黄昏接到了快马回报,吕布与刘勋的两万大军相距只有百里了。
吕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就此下寨,毕竟大军已经连着赶路十来天,是需要休整的。
皖水旁固然是清凉无比,可考虑到骑兵驰骋的问题,吕布将下寨的位置挪到了距离皖水十里外的一处平原。
安排好巡视的哨骑和两部人马防备偷袭,其余人总算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刘勋这头,大军推进到距离吕布营寨三十里左右下寨。
与吕布不同的是,刘勋的营寨就下在了皖水边上,最大的考量就是地利问题,要把吕布最得意的并州骑兵的冲锋优势磨灭于皖水之上。
除此外,也有清爽舒适、取水方便的好处。
“府君,此处地势如此低洼,时下正值雨季,经常是一夜暴雨就可水涨数尺,皖水随时可能威胁我军营寨啊。”刘晔看着眼前的地形莫名不安。
刘勋却是摇了摇头,“不然,此地虽靠近皖水,高下却有两丈,非数日大雨不可起浮至此。”
真要是这么大的雨,到时候再想办法挪营就是了,刘勋如是想到。
随后,他又补充道:“况且,若是如吕布那般远离皖水下寨,如何应对他的骑兵。”
斥候看的真切,吕布此行的骑兵不下三千骑,刘勋可没这么阔绰,他的麾下就那么五百骑兵,而且战力怕是远不如对方。
他主动出击本就是要借皖水之地利正面击溃吕布,不管刘晔怎么说也是没用的。
刘勋的大军开始在距离皖水十丈距离搭建营寨,容纳两万人的营寨,至少需要五千军士投入赶工。
这种天赐偷袭的机会,吕布当然不会愿意白白浪费,派出了高顺带着一千骑兵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赚点便宜。
“列阵,准备迎敌!”刘勋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丝毫不慌。
再听来人只有一千,甚至生出了一丝不屑,吕布就这么点胆量吗?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刘勋的部曲分为了三个部分,该扎营的一刻也没停下,周遭留了一万两千人拱卫防止偷袭,他则亲率三千人陈兵列阵在前线。
“这也要冲吗?”见高顺并没打算停下,第一次出征的徐盛有些困惑。
“此战志不在斩获,而是要探查出刘勋部曲的战力、优劣和变阵应对的能力。”高顺给徐盛上了一课。
伴随着高顺的长枪一指,他当先而行,身后千骑紧随,对着严阵以待的刘勋军队发起了冲锋。
“放箭!”
刘勋的方阵是将对付骑兵的长枪壮士置于前,弓弩手居中,刀斧手押后。
一声令下,居中的弓弩手将硬弓朝上扬起斜角后放箭,数百枚箭矢宛若白练袭来。
在前开路的高顺和徐盛提起手中兵刃打下即将飞向自己的箭矢,身后这批骑兵也是习惯了冲锋,对此并不陌生,纷纷提枪格挡。
这几百箭矢最终的收效仅仅十二骑。
骑兵冲锋之势已起,速度上来后弓弩手是没有了第二次再射的机会。
兵线碰撞前,前排的长枪壮士紧紧攥稳手中兵器,如是一片死亡森林。
距离两丈,高顺一勒缰绳,战马跃起后直接跳入了人群中,长枪狠狠地扎入一名长枪兵的胸膛,然后将他挑起甩向一旁砸出一片空地。
初次上战场的徐盛像头刚刚出笼的猛虎,手中连环刀将刺来的长枪打歪后,左砍右劈,硬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口子。
二人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身后骑兵更好的冲乱对方的阵型。
大小数十战养成的默契,让他们的行动有高度的统一性,因为躲避箭雨显得有些凌乱的骑兵队伍此刻却同时朝着缺口处汇聚,形如倒锥。
随着骑兵如风而至,原本狭小的口子生生被他们撕裂,只听的一声声的惨叫,鲜血泼墨般四溅,三千人的方阵被他们杀穿了,只留下一条鲜红色的血路。
“快补上缺口!长枪列前,长枪速速列前啊!”刘勋狰狞嘶声。
仅仅这一轮冲阵下来,刘军就倒下三百多人,看的他心惊肉跳。
这就是吕布的并州骑兵吗,确实不凡,破阵的能力、骑兵的默契是从未见过的强。
高顺在第一轮冲锋后心里对刘勋也有了判断,比想象中要弱。
明明是严阵以待,却像被人偷袭一样,面对骑兵冲上来犹豫不前,一看就知道战斗经验不足。
徐盛还不懂得冲杀是为了分析的道理,整个人很亢奋,刚才那种交织着生死一线的刺激感,让他此刻极为热血。
不过,因为骑兵速度太快,战斗也过于投入,杀穿方阵后才发现这后面是一条大河。
“吁~”高顺连忙勒马,好不容易才算是在河边停了下来。
可身后的骑兵却有不少因为冲的太快直接冲到了皖水里去了。
落水后的他们显得极为慌张,拉着缰绳乱拽。
“不要急!不要慌!落了水的兄弟直接渡河北上,寻找浅滩再回转!其余人随我先脱离战场!”打过的仗不算特别多,但基本都是恶战的高顺早就有了处变不惊的稳重,他很快就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将士们闻令而动,落了水的骑兵很快就发现这里其实也并不算太深,加上战马本身就会游水,只不过游走的很慢而已,顿时就不慌了。
“哈哈哈,快,快上去,把河里的骑兵射翻!射骑兵,别射马!”这一幕验证了刘勋的猜测,地利发挥了作用,上一秒还因为被破阵而恼怒的他,这一刻便兴奋大叫起来。
刚刚被杀穿的军士显然还没从并州狼骑的杀戮中反应过来,都在内心庆幸劫后余生,哪里还来得及去追杀令他们陷入死亡困境的骑兵啊。
等刘勋策马上前大喊着稳住了这群军士后,高顺早就带人跑没影了,就连落水的骑兵都已爬上对岸,沿皖水而上。
“好险,刚才差点吃了亏。”徐盛有些郁闷,刚才还以为可以多杀几个来回,军功蹭蹭往上涨。
“这事需得禀报温侯。”高顺一如既往的面瘫,只是眸子多了几分懊恼。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林墨非要走这条路,刚才如果不是被皖水所阻,肯定能赚不少便宜,斩首绝对八百人起步。
年轻人,好大喜功,立了些功劳便目空一切,是会祸及三军的……高顺叹了口气。
第六十章 断流
象征性的接触战,折损了三十一名骑兵,其中十二人死于乱箭之下,十五人死于破阵冲锋,还有四人因为落水后过于惊慌被皖水吞没。
不过刘勋的部下整体战力较为羸弱,撑破天是二流水平,弓弩手还行,精准度和穿透力都不差。
同时有怯战情绪,经验不足,破阵后的应对很生硬。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吕布等人围坐在篝火前炙烤着羊腿,高顺先是把战损汇报清楚,之后才是对刘勋部曲的分析。
把这一切的程序走完,高顺才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林墨,略带几分不悦,道:“此战若非皖水所阻,今日必可冲破刘勋前部,以撄其芒。”
林墨只是抬眼望了望高顺,并没说什么,但在场之人都是听得出来高顺对这条行军路线颇有微词的。
“伯平将军,其实允文选这条路还是有道理的,皖水阻我骑兵,刘勋肯定也是知晓的,所以才敢弃城而出与我军陈兵于野,这应该也是允文的计划之一。”鲁肃将一根枯柴丢入篝火中,解释道。
“按公台的行军方略,走阳泉围点打援,刘勋也未必能忍得住。”高顺对这个解释不满意,看着跳跃的火星陷入苦闷。
都到这里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了?吕布当即有些不满想要斥责几句,毕竟下令的是自己,他到底是对自己女婿不满,还是对自己不满?
还没开口,便迎上了林墨的眼神,后者微微摇头,吕布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随后想起了那堂教育课。
他拿起面前烤的滋滋作响的羊腿递到了高顺面前,“伯平辛苦了。”
高顺有些错愕,以他对吕布性格的了解,不是应该要骂上几句吗?
等他接过羊腿后,吕布才沉声道:“我有赤兔马,跨江渡河如履平地,休整后我亲自领兵冲阵,让他刘勋知道方天画戟的锋利。”
“温侯神勇,岂是刘勋小儿能撄。”高顺说完就安静的撕咬着手中的羊腿,不再多嘴。
这时林墨才终于开口了,“那倒不必岳丈轻出,小婿已有准备。”
“噢?什么准备?”吕布饶有兴致的看向他。
“此行特意携带了数千粗麻布袋,明日可遣军士带到上游装入沙石后拦阻皖水,如此应该可以减轻对骑兵带来的影响了。”
“好!好!好啊!”
吕布一连说了三个好,剑眉上挑,颇为得意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无缘无故选择走皖水的,原来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