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菇凉
没人能明白这一刻的孙策,内心世界轰然坍塌。
他想象着那天夜里,一定是非常的寒冷,弟弟妹妹还有母亲,面对着黄祖的屠刀,该有多么的无助啊。
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他在乎的,在乎他的人,都离他而去了,孤独感如山呼海啸一般汹涌的拍打着江东儿郎的心房。
好痛,好痛……
爹,娘,孩儿真的熬不住了……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右手攥着剑身,越是用力剑锋嵌入掌肉越深,可是他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只有顺着剑锋滑落的鲜血印证着他的伤口是真的。
保剑缓缓举起,冰冷的剑锋悬在他的咽喉处,他的双手颤抖,迟迟没有动手。
自杀,从来就是弱者的行为,江东小霸王曾经说过,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之上。
可是今天,他似乎想自己打破这个誓言,因为江东小霸王五个字,如今不再是荣耀,而是一种讽刺。
宝剑哐啷一声落了地,孙策脑袋耷拉着,他始终没有动手,他不敢,害怕见到爹娘后不知如何解释。
门外,三人并未离去,他们泪如雨下,却没有发生一丁点的声音。
大概,他们清楚,这种痛苦,无法共情,只是希望上苍能开导下他,在韩当和程普眼中,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老阴货的实力
许昌,太尉府上。
马超手中虎头湛金枪刚猛如苍龙般向着赵云攻去,后者亮银枪环身转动,尽数拨开。
看着似乎每一招每一式都凶险非常,但虎头湛金枪始终不能真正给赵云带来有威胁性的进攻。
一旁的满宠歪着脑袋呢喃道:“是子龙的武艺又提升了吗,还是因为没有上马的原因,怎么感觉比起先前那一战打的更随心所欲了。
也有可能双方都没有用尽全力吧?”
满宠依稀记得,马超领兵劫营的时候,赵云跟马超酣战一场,他只看了几个回合,但赵云说那一战是不分伯仲的。
可眼前的比试来看,马超显然是被牵制的厉害。
倚靠在长廊柱梁下披着锦袍的林墨打着哈欠,意兴阑珊。
从前他是非常喜欢看这些当世一流名将对决的,尤其是喜欢看名将排行榜前十这些人论个高低,好印证下后世的排名对不对。
不过,在看到老岳父一个一个的把这些人给收拾以后,他就显得没多大兴致了,用老岳父的话说,能打有个屁用啊,跟我比比看啊。
“刚猛有余,可就枪技而言,灵动不足,别老想着每一击之下跟人拼气力,要学会卸力的同时粘着对方。”
一番比试过后,双手抱胸的老岳父就开始点评起来了。
这可不是后世的综艺节目那些不入流的导师点评最顶级的歌手,老岳父的话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有点石成金的作用,因此,不仅是马超,赵云都听的非常入神。
自从马云禄跟了赵云之后,事情的发展确实像马腾预测的那样,老岳父没再拒绝马超的要求,亲自下场指导他了。
而且这陪练的小舅子还是个实力超群的人,这对于武痴马超吸引力太大,每天都守在太尉府上等着。
对此,林墨其实是有一些顾虑的。
毕竟现在自己明面上的表现,非核心人物并不知道最后目标是什么,就历史原有轨迹里,马家是打着开国元勋后人的身份去扶保汉室的,天知道最后会不会走上对抗的路上来。
马家终归跟那些需要劝进换取利益的世家不同,很难完全摸清楚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不过最终林墨还是没阻拦,主要是因为刘协现在出手的最终目标来看,到了那一天,吕林这一伙人在大义上确实不算吃亏,能玩下去。
“钟院长今天过来可是有事?”比武结束了,老岳父在指点马超和赵云的时候,林墨才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身后许久、须发有些苍白的钟繇。
今天算是他第一次到太尉府来,让林墨有些诧异。
自始至终钟繇都是双手笼袖,低着头,没兴趣看这场当世顶尖武将的比拼。
可以理解,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啊,不管是老岳父还是赵云马超,都略显粗鄙了,没办法,这群自视清高的人啊,光知道侠以武犯禁,就是不提儒以文乱法。
“陈群、杜袭和杜畿回来了。”钟繇默然回答。
“所以呢?钟院长打算怎么着,想让他们官复原职是这个意思吗?”林墨一只脚踩在长廊坐位上,右手搭在膝盖,似是而非的问道。
“根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目前荆襄的水师有八万众,由蔡瑁和张允分别提领,不过文聘也善水战,并且私底下曹刘已经结盟,准备联合抵抗朝廷大军,两家水军合并不下十万大军,这还没有算上孙策的水军。”
钟繇说完,林墨抬眼看着他,嗤笑了一声。
看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钟繇面前一步位置,沉声道:“好,那你替我感谢他们三位了,钟院长以为将他们官复原职如何?”
“听凭司空安排。”钟繇还是那副清高嘴脸,让人不爽,也不知道说声多谢允文哥。
“钟院长啊,他们都回来了,这一下你们颍川派系的力量也算得上有力角逐了,以后还得靠你多多关照啊。”林墨阴阳怪气的感叹道。
“司空无需挖苦。”
钟繇叹了口气,“老夫知道,能有今天固然因为司空考虑朝局均衡的问题,可老夫也明白,院长一职也不是非老夫不可,人力终究无法撼动天意,颍川一门的路,都在司空所瞻。”
这话说的还算是句公道话,林墨微笑着颔首,意味深长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可以是你,也可以不是你,你已经走错了一次,再错,死的人可就多了。”
“老夫明白。”钟繇咽了咽口水。
最近他很苦涩,不管是荀彧也好,还是刚刚回来的杜畿他们几个,都以为是钟繇捡了漏,吕林一党下场纯粹是觉得不想让院长的位置交给杨彪那帮人。
钟繇能怎么说,毕竟现在他已经成为颍川大纛了,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已经沦为了林墨的牵线木偶吧。
“司空,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们几个带回来的消息根本就无关痛痒,就算不说我们的暗子不是迟早也能探明,拿这就算纳了投名状了?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钟繇走后,笮融不满的说道:“最近我发现辛家兄弟和郭图跟钟繇走的都很近,他们可全都是颍川人,再加上陈群、杜袭、荀彧他们这群人,颍川势力会不会太大了。”
“那有什么办法,你就是做样子也得做给天下人看吧,要不然别人会以为脱离曹操弃暗投明却又被打入冷宫,谁还敢回来。”
林墨无奈的耸了耸肩,“至于你说颍川势力太大,纯粹是屁话,你不就是想提醒我朝堂之上我们的力量反而显得单薄了一些,最好让你快点走马上任大鸿胪,是这个意思吧?”
“要不说司空真是算无遗策,愚兄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你,看来这辈子是逃不出司空的掌控了。”笮融竟然连狡辩都懒得狡辩了,显然对自己付出的钱庄很有信心。
林墨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下,眸子里透着深沉。
刚才钟繇的话让他觉得压力倍增。
曹孙刘三方结盟,水军的战力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江东那头四大家族已经明确了改弦易辙的念头,可正如钟繇所说,这水军怎么也过十万数了。
而目前自己这头,就算募兵数量能上来,怕是也很难在秋收大战的时候破十万数。
最重要的一点,新兵的战斗力太弱了,这不是装备问题可以逆转的。
看来,接下来真是需要在这最终一战里开始着手花心思去准备了。
“司空,黄祖的公子黄射来了。”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拱手请示。
“带进来吧。”林墨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名粗眉阔鼻的披甲青年虎步而来,看着被几人拥簇着的年轻司空,当即上前作揖,“末将黄射拜见司空!”
“前些天就接到了驿馆的通报,但不知道你为何忽然至此,可是江夏方面有什么情况?”林墨有些好奇的问道。
“回禀司空,是家父命末将一定要亲自跑这一趟的,如果不是因军务不能脱身,家父甚至想自己上京。”
挺起胸膛后,黄射清澈的眸子有些湿润,带着哽咽声道:“来此是想感激司空几度援手,这一回,家父能够手刃孙家满门,全拜司空所赐,这份恩情,黄家人铭记于心。”
“香香也没了啊……”虽然是计划内的事情,可是听到这个结果,林墨还是不由感慨。
毕竟是弓腰姬,美名在外,就算不集邮,好歹也想看上一眼,可惜了。
事实上,屠人满门这件事,林墨本身并不想这么干的,可要怪就怪孙策自己屠戮了黄家满门,如果不把这笔血债给平了,黄祖怕是很难跟四大家族带领的江东军消除隔阂。
除此以外,这样也可以彻底断绝四大家族与孙策藕断丝连的可能。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政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黄祖很上道,知道欠了自己的恩情,还懂得派儿子来表示感谢,同时也算是表达自己的坚定决心吧,毕竟,黄射已经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对了司空,末将此来还有一事要禀报。”
“你说。”
黄射迟疑了片刻,左右张望,林墨才摆手道:“都是自己人,说吧。”
“喏。”
黄射放下心来作揖道:“江夏原本有五万水师,但刘琦带走了两万多人,目下江夏水师不足三万了。可由于我们不再需要向长沙纳税,家父让我禀报司空,今年江夏的税赋将全部用于招募训练水师,预计今秋可以扩充至四万人上下,再加上江东方面答应给的一万五千水师,到时候合兵一处不下五万人。”
“不错。”
林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事就辛苦你们父子了。”
“不过……”
黄射面露难色,还是继续道:“家父让末将禀告司空,这水军不比步骑,通过战场厮杀能短期内练出精锐,他们除了需要配合战船、精通旗语,还要熟悉长江各处水域的浅滩、暗涌、激流、风向等问题,非经年累月不得精锐。
而荆襄蔡瑁所部的水师,本就很了解长江水情了,又惯于水战,加上之前刘琦从江夏带走的水军,请司空慎重考虑作战时机。”
光听这话就知道黄祖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相反,他是因为感念自己的恩情,才把这些情况主动告知。
林墨捻着手指,眉心发紧。
如果算计兵力的话,辽神从青徐方面的扩兵,三四万的水师问题不大,加上江夏、江东方面,就算不过十万也过八万了。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正如黄祖所说,除了他本部的那两万多水师,其他人光是熟悉长江水情就不知要多久,更别提熟悉战法、旗语、增强默契这些问题了。
而曹操和刘备的水军不同,他们是可以直接投入战场的。
从这个方面考量,其实今秋开战确实是有很多不利的地方。
可现在是兵锋正盛的时候,而曹孙刘三方都是如惊弓之鸟的时期,从战机上看,又不容错过。
林墨揉着太阳穴,有些犯难。
打呢,是一定要打的,林墨不想错失了眼下堪称聚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战争,只要这次再赢,曹孙刘将彻底沦为历史尘埃,这十几年的乱世也将重归一统。
不过黄祖的提醒,也是不得不慎重的。
林墨复盘着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操堪称滔天之势却最终败北了,说法有很多,瘟疫,骄兵,中了反间计,诸葛亮策动天时,等等靠谱不靠谱的说法众说纷纭。
要说借东南风这事,林墨其实不太相信,当时那种情况,应该更多的只是为了震慑周瑜而已,亮子会夜观天象、预测天时这个本领才是关键,这是一个不容忽略的因素,得想个法子应对这一点。
当然了,连船这种一锅熟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了,不过北方人不惯南方气候,水土不服、滋生疫病,这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在大军南下前也得做好完全准备。
至于反间计那些,林墨还是很有信心的,在自己面前,这招根本玩不溜。
其他嘛,那就只能到战场之上见真章了。
林墨吐出一口气,眸子坚定,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好好备战,今秋会猎长江,收拾曹孙刘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