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菇凉
只是这回,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闭着眼睛,虚弱道:
“将军,告诉司空……关中十部绝非林墨对手,其欲斩断南军战骑之路,待益州得手,退返荆襄,即以天子诏请,将零陵、武陵赐欲刘备,此为安抚。
淮南三郡,乃徐州战略前沿,此番易手,林墨必会回军重夺,司空不可坐山观虎斗,当即率三军回中原,与吕林开战。
如此两线夹击之下,吕林必首尾难顾,这是司空最宝贵的战机了,且不可坐成四分天下之局。”
声落。
许久,夏侯渊才重重点头,连声调都有些哽咽,“末将,记住了。”
郭嘉的心里,还有很多的话想跟曹操说。
可是啊,他现在,已经很累很累了,他想睡了。
“司空,在下,想陪你再战林墨,想陪你收拾山河,想陪你,青梅煮酒……”
他探手摸着腰间的酒葫芦,甚至都没有力气将这轻盈的物件取下了,只是挤出一抹笑,“也想听你训斥在下不可纵酒无度啊……”
恍惚间,意念开始模糊。
浑身的痛感也在消失。
他的力气却在慢慢恢复。
睁开眼,身旁的夏侯渊不在,是一片光芒。
待得光芒退去,他认出了眼前是许昌的司空府,阳光下的曹操在凉亭下批阅着本属于刘协的奏折,见他出现,放下手中朱砂笔,笑道:“奉孝来了。”
他想上前,却发现双脚好像被灌了铅,一动不能动。
往昔浮现,当初从北国袁绍帐下来到许昌的时候,一个不被重视的幕僚遇见了他一生中的伯乐,以国士待之。
那种心里落差,旁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曹操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主公而已,而是亦师亦友的人生伯乐,赋予了他满腔才华不被埋没的意义。
看着曹操一如既往的笑容,他无法上前,便是远远的躬身作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想起了那个午后,自己与曹操交心的话,“在下郭嘉,愿为曹将军效犬马之劳。”
这一日,曹营两寨,高挂白幡。
夏侯渊亲自斩杀了自己的坐骑,以军中最高礼仪为郭嘉马革裹尸。
战马是武将的腿,也是武将的命。
但他不在乎。
因为,郭嘉郭奉孝,配得上。
夕阳下,夏侯渊、张郃目送着一队兵马带着郭嘉的遗体朝北而去。
战乱的年代里,很多人死后都是就地掩埋的。
历史上的宛城之战,哪怕是典韦、曹安民、曹昂,也都是就在南阳埋骨了。
可是,他想还郭嘉一个落叶归根。
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将军,接下来如何自处?”一旁的张郃试探问道。
两番大战,他都没机会出手,可他清楚的知道,胜功都是郭嘉的。
眼下,核心谋士阵前病故,作为主帅的夏侯渊就该拿出一个新的方向,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吧。
按着郭嘉的遗愿,大军北归南郡,将武陵让出给刘备,只要稳住南郡这个核心战略位置就够了。
等曹操回来后,不是第一时间攻打刘备,收复失地,反而是要讨好刘备,将两郡以天子名义赐给他。
如果,这个时候的刘备,依旧是拥有三万兵力,同时他也见到了诸葛亮的手段,或许,他会听从郭嘉的建议。
可现在,自己的兵马折损不过三千众,反观刘备,军力一半都难以维系,无论是军心士气,还是兵马粮草,各方面的优于对方的情况下,他如何愿意退走?
诸葛亮便是再有计谋,终归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
更何况,在这种全优局面下退走,你让武陵、零陵的人怎么想自己,让荆州军怎么看自己,甚至天下人都会觉得曹操养了个草包将军啊。
当然,有一点,他没有骗郭嘉的。
等他战退了刘备,这一切的功劳,都是郭嘉的。
甚至不介意说是郭嘉遗计定荆南。
这是他身为学生,对先生最好的敬意了。
“各部权且坚守营寨,一如先生之前的安排,白日休整,夜晚严防,只待刘军粮尽,我便看那大耳贼如何退走!”
夏侯渊说完,张郃点了点头。
两人其实都不是单纯的武将,不说帅才,将才是肯定的。
从张郃的角度来看,他也认为这种办法是最稳妥保险的,最后,定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
安丰。
关羽营寨内,将士们一个个披坚执锐,神情紧张。
因为,寨子外,颜良和文丑又来擂鼓挑战了。
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呀。
这两人是天天来,日日骂。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荆州军是惊恐,但内心对关羽还是抱有希望的。
毕竟,关羽的勇猛也算是他们见识到的武力天花板了。
就算安丰城下斗将败了,也怨不得他,对方可是不讲武德的二打一,要是咱们的魏延将军也一起上,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所以,他们觉得,到最后的局面,应该是傲气的关羽不能忍受这份屈辱,拖着青龙偃月刀就冲出去。
但是,为了防止上一次对方不讲武德的行为再次上演,魏延也是会同行的。
就算打起来,那也是二打二,必胜好吧,关将军是无敌的。
结果却是,关羽竟然被对方连着骂了五天,五天啊,一动不动的躲在营寨里,这像什么话。
在长沙的时候,不是经常说这个插标卖首,就是那个破砖烂瓦,除了对吕布是骂三姓家奴外,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了。
现在呢,人家就在你门口叫骂,你竟然无动于衷?
这玩意,可是很伤士气的。
尤其是已经吃了两次败仗的荆州军,两战下来,折损兵马七八千人,算上伤兵的话,他们能动的战力,也就在八千左右了。
而对面呢,动动身子就是来个万余人,每天都来这么多人,他们的粮草是不是用不完的?
不行咱就撤退呗。
当然,这种话将士们只敢想一想,却没人敢说出口。
虽然关羽不像张飞那样形如烈火,会打骂军士,但这货动不动爱用军法,难搞哦。
这个时候,大概只有魏延能懂关羽的隐忍吧。
眼下吕军只敢叫阵不敢冲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来的荆州军只有两万,而是误判为三万。
换句话说,就算折去一万的战力,寨子里也是还有两万兵力的,强冲的话,胜负可不好说。
但,这玩意吓唬对方还行,真的冲出去后呢,一旦打起来,兵力立刻就会暴露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可就有底气跟你玩鱼死网破了。
毕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表现的非常迫切要开战是因为庐江那头孙策跳的太厉害了。
想到这一点,魏延再度对诸葛亮升起了敬意。
他就好像早料到了这一幕可能会发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锦囊妙计让对方误判了兵力,现在大军已经土崩瓦解了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关羽肯吃下这份屈辱,如将士们期望的那样趁着夜幕悄悄撤兵,你跑的了吗?
要知道现在这个天下,哪一路诸侯都有可能缺战马,唯独吕军是不会缺的。
安丰城里,少说有几千骑兵,让你们先跑个一天,他们派骑兵追杀也来得及。
而且,一旦步兵暴露在旷野之下,无险可守,骑兵可以碾压他们。
就算是派来两千骑兵,也足够将他们万人大军斩杀殆尽。
所以,现在不能撤。
唯一的自保手段,就是诸葛亮给出的第三个救命锦囊了。
魏延算是比较冷静的,大局观也很强。
但,身为主将的关羽此时却在中军大帐内来回的踱步,神情局促,面带怒火。
这两个插标卖首的东西,在寨子外骂了五天了,要是依着自己的脾气是真想上去砍了他们。
要说单打独斗,这两人就算是车轮战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没想到他们联起手来的默契度这么高,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根本做不到反杀。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联合魏延打一次试试的。
尤其是在第四天的时候,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颜良文丑算什么东西,降将而已,如此嚣张。
还得是魏延劝住了他。
要论综合素质,魏延应该是有准五虎水平的,但单论武艺这一块,尤其是还没有得到过战场历练的他,现在还是差了些意思。
能帮着关羽稳住不败,可要说反杀,也没有把握。
“将军,已经第五天了,依着军师的锦囊所说,这两天晚上,吕军就该动手了,待黄昏后,颜良文丑退走,末将便去点验兵马,准备反击。”
看着关羽怒气值就要到达极限,魏延赶忙给他画饼。
“寨子里安排妥当了吗?”关羽这才停下脚步问道。
“关将军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只要他们冲进来,必败无疑!”
这句必败无疑就很好听,关羽暗红色的脸上浮现一抹杀意。
幻想着明天夜里等他们冲进来后,自己要亲手拿下颜良和文丑,然后不杀,关起来,单挑,蹂躏,羞辱,最后再把他们押送到安丰城下,当着城里的守军砍下头颅,让他们认识一下关某得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