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菇凉
林墨唯一有些不放心的就是,历史上的袁绍可没有像斥候说的那般玩命攻打曹操,但愿他能撑到张杨抵达官渡呀。
这是一种博弈,去早了,曹操实力保存的太强,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杨一走,老岳父又开始盘算着拿手头上这一万多北国军战俘换点粮草的事情,没有了文丑,交换的性价比大打折扣,但换几万石粮草应该没问题吧,总好过每天等着吃饭,自己还得倒贴粮草,这办的什么事。
“几万石粮草有什么用,不如等官渡战罢,直接送还给袁谭实在一些,好歹能拉近一番关系。”
对于林墨的说辞,吕布有些恍惚,“我跟他拉近什么关系,他恨不得我死吧。”
林墨干笑了起来,“现在是恨不得我们死,不过晚些时候就会想跟我们亲近了。”
这笔账林墨还是认真计算过的,首先几万石粮草对于如今这么大个盘子,确确实实没什么大作用;再者这些也不是什么精锐,跟一般的屯田军战力差不多,只要你有粮草养活,随时可以招募到这么一批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用他们来做个顺水人情呢。
当然,不能是现在,免得他以为自己怂他了,无端生出了野心。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吕布眼见从最初用战俘换粮草、金钱和战马的计划变成了只能换粮草,已经够心疼的了,到现在,不仅什么也没换来,还得倒贴上万石粮草,如何不难受。
“岳丈大人,我不是说过,我军俘虏袁谭都可以放回去,就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林墨从容笑道:“岳丈大人拭目以待便是,早晚我军入主北国,还得靠袁谭。”
袁谭这小子有这么大能耐?吕布权衡了一会,喃喃道:“讨好袁谭,入主北国……有这种好事?那倒不妨试试。”
虽然听来有些天方夜谭,这就好比请狼入室,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呢,不过自家女婿这般自信,这事八成是有戏的呀。
值得期待。
……
收到袁绍佩剑和回信的时候,袁谭的心情五味杂陈。
庆幸于自己能从这场战败中摘了出来,不至于被打压;可同时又难过于北国要折了一员智囊。
对于田丰,他素来是很敬重的呀。
他明白,杀田丰这件事,固然有袁绍对他的不喜,可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歪曲事实的战报。
说到底,田丰是死在了他袁谭的手里。
广县议政厅内,袁谭看着台案上袁绍的佩剑,久久不能回过神,一直从正午坐到了天黑。
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双手捧着袁绍的佩剑来到了田丰的临时住宅。
看到袁绍的佩剑和信件后,田丰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件事说是他设计的不假,可从头到尾他就不赞同立刻开战。
即便是到了青州战线,他也是力劝稳妥徐进的,只是袁谭苦苦哀求,他才不得已动了计。
退一万步说,要追究责任也不至于像他信里说的自己好大喜功、目空一切吧?
依着这封信上的控诉,八万大军的阵亡,文丑的折损,全然因为自己一人。
他是何其聪明的人,只片刻恍惚,就反应了过来,自嘲的大笑了起来。
“无非是要选一个弃子罢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主公啊,权术心术过人,却如此急功近利,又做不到赏罚分明,迟早必自毁……”
袁谭叹了口气,单膝跪在了田丰的面前,“先生,此次兵败,皆我一人之罪,请先生不要怪恨父亲……”
田丰接过袁谭手中宝剑,缓缓抽了出来,看着剑身上映照的那张脸,曾经意气风发,如今也是充满颓然。
回想起昔日与袁绍种种,不由心头一片苍凉,终究还是被辜负了啊。
“公子啊,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写给主公的信里,定是把罪责都往我一人身上推脱了。”
田丰一手执剑,一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袁谭,苦涩道:“以主公的心术,你这点伎俩是骗不过他的,可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爱子深切,这无可厚非。
只是感慨,我田丰一身才学本欲报效主公,不曾想却落了个弃子的结局,让人唏嘘,让人痛心啊……”
说着,田丰哽咽了起来。
生死于他而言,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甚至相比于被辜负这件事,死亡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难过的于自己对袁家赤胆忠心,最后却成为了一枚护住子嗣威望的弃子。
这当中固然有袁谭、辛家兄弟的谗言,也许官渡那头,也为此吵翻了天,但是啊,田丰很清楚,这最终的结果还是袁绍做出的选择。
哀莫大于心死。
或许是感念于袁谭刚才那一跪,也可能是心中对于袁绍身旁馋臣的不忿,他还是忍不住要在临走前把心里话都抛出来。
“公子,你担心三公子争位,故而立功心切,这无可厚非,但你别忘了,你首先是袁家的子嗣,若是为了争位而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必将自食恶果的。”
袁谭羞愧难当,低着头,甚至都不敢与田丰对视,只是讷讷的点头。
“北国阵营里,郭图、审配、逄纪和辛家兄弟之流,皆为阿谀谄媚之辈,实无经国济世之才,这一点请公子自行辨明。
许攸、荀谌之流,虽有才华,然私心太重,万事以家族利益当先,公子可用之也需防之。
沮公乃北国柱石,公子若能重用之,必可平定乱世。”
豆大的泪珠滑落,袁谭抽泣着点头,“先生之言,我铭记在心。”
田丰没再说话,而是握着宝剑朝着厅外缓缓走去。
来到厅外空院,他抬头看着夜空,神情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背对着袁谭,沉声道:“公子啊,北方上空,主星幽暗,客星明亮,按照易理,不利大军征战,我死后,还请公子莫要再强行对徐州用兵。
官渡战场,想来也是情况不容乐观,但愿沮公与能力挽狂澜吧。”
这一刻,袁谭已经泪流满面。
田丰到底是何等样人啊,明明知道自己成为了弃子,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依旧是在为袁家的未来所忧虑。
这样的忠肝义胆,这样的热忱灼情,袁谭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国士无双!
他甚至开始后悔了,不应该把罪责往他一个人身上推,否则也不至于害杀了一个对袁家这般忠心的臣子啊。
“主公!”
田丰将宝剑悬于脖颈,朝天呐喊,“我,田丰,从未负过主公知遇之恩,在下先行一步了!”
三尺青峰滑落,鲜红洒溅,这北国的基石啊,便是以如此荒唐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
第一百八十章 林墨锦囊,震惊曹营
“昔日齐桓公见东郭野人也只五次往返,这刘皇叔今已算是第六次寻你了,莫非不心动?”
卧龙岗,一处山林下,须发皆白的黄承彦与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正在煮茶。
那少年身长八尺,面如冠玉,飘飘然有神仙之姿,他右手握着茶壶柄给黄承彦倒茶,轻声道:“还差几件事,他可能要跑第七次了。”
随后双手捧起茶杯笑看黄承彦,“岳丈大人请用茶。”
黄承彦有些茫然,喝了一口茶才问道:“哪几件事?”
“我回来有些日子了,发现除了刘皇叔,草庐外还有几个手持青锋的陌生面孔,已经让蒯家帮忙去调查来路了。”
黄承彦的女婿,水镜先生司马徽口中能安天下的卧龙,游历归来已有一个月了,原本只是想多考验下刘备的诚意,却也发现了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几次下来发现他们跑的比刘备还勤,这一个月来,刘备只来了一次,这几个人竟然来了三次,而且有一次还是跟刘备前后脚出现,显然并不是刘备派来的人。
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查清楚些。
“有这事?”
黄承彦倒也不惊讶,四大家族要是想调查荆州这里的人,能把他祖上三代都给刨干净,“那……其他的呢。”
诸葛亮一边喝着茶,不急不缓的说道:“第二件事,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袁绍天命将至,他一死,中原必将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因此,荆州方面也会进入暂时的稳定。”
先前黄承彦与庞德公、司马徽讨论过这件事,如果袁绍顺利拿下的兼并了中原四州之地,那荆州士族大多是会愿意投诚的,到那步田地,刘表必然无力掌控大局。
同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山辅佐,就算诸葛亮也无法左右这倾倒之势。
而如果袁绍死了,中原三方混战继续持续,诸葛亮便有机会利用背后人脉,为刘琦坐稳世子大位出一份力,只有刘琦能成为荆州之主,刘备才有机会救天子、成大业。
这是天下的大势,人力都无法抗衡,便是过慧近妖的诸葛亮,也只能顺势而为。
“这么说来,你若选择了刘皇叔,便要蹚荆州夺嫡的浑水了?”黄承彦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他诸葛亮若是只代表诸葛家,这样的事情可以不必担心。
可黄月英与他成亲后,作为岳丈的黄承彦总不能坐视不理。
“岳丈大人尽可放心,小婿定不让黄家作难。”诸葛亮拱手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蔡家实力如日中天,军政多半落于其手。加之黄家与蔡家亦有姻亲,早有言明绝不互相角力,我能给你的帮助很有限。”
蔡瑁的亲姐姐就是黄承彦的夫人,换言之就是诸葛亮的岳母,从这个角度上看,黄家是肯定不可能支持刘琦去与刘琮争位的。
其实,撇开这一层关系,荆州四大家族本就多有姻亲,这些大多是政治婚姻,为的是各家族之间联系更为紧密,不轻易的产生了间隙。
能被推选为大家族的领头羊,考量一件事的时候,永远都是首先从家族利益出发,这一点,在哪里都一样。
诸葛亮点了点头,“以目前的情况,公子刘琦想保住世子大位几乎是不可能了,这一点我清楚。”
黄承彦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是另有打算的,只要不正面冲突,他还是放心的,“准备怎么做?”
“以退为进,先图自保,待时机成熟,再重回荆襄。”
尽管诸葛亮说的已经很含蓄了,黄承彦还是大概领悟了其中奥妙,摇头道:“你这样会害死刘表的。”
“我观这西南夜空,主星虽是幽暗,未见堕落。”
“孔明,天象是表,天道是里,你如此聪颖,当知天道无常。”
这个道理诸葛亮当然是明白的,原本只是不愿在这个方面跟自家岳丈有意见上的分歧才扯了天象一说,见他抓住不放,便叹道:“岳丈大人,刘景升家有内乱,外有强敌,荆州迟早易主。
以北国目前的态势来看,一旦袁绍殒命,这三方混战,曹操要么北上与吕布争夺四州,要么是取荆襄,让吕布与北国争雄,他隔岸观火。
曹操老奸巨猾,当知与吕布在北国争雄不智,那这荆州最后还要落入曹操之手,既然如此,为何不替荆州选一位仁义之主?”
诸葛亮的话信息量极大,黄承彦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他一边喝茶,一边思忖,好一会过去才呢喃道:“刘备自入新野后,减免税赋,不押苦役,在百姓里口碑上佳,确实是仁义之主。”
他大概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荆州便要发生巨变,易主只在朝夕之间,为了不让战火烧到荆州,也为了世家利益,刘表的处境会变得极其危险。
不出意外的话,他死后就是刘琮上位,蔡家执纛,依着蔡瑁几兄弟的性子,当然会顺应天下大势,选择名义上的投降。
屠城的曹操,仁义的皇叔,这种选择题上,就连黄承彦都知道,荆州更需要谁。
“即便如此,你要走的路也是千难万险,毕竟不管荆州是姓刘还是姓曹,你总是绕不过蔡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