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蛇怪
苏涣问道:“知院,这里是汲县,当地竟然有数百水盗,地方官治理不力,冲撞了知院,是不是要问责于他们?”
“我倒不是很想问责。”
赵骏摇摇头道:“除非调查出这水盗与他们有所勾结,否则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知院还是太仁厚了些。”
苏涣感叹不已。
其实他们也知道,当地有水盗这种事情,确实很难怪罪到地方官。
因为正如杨告所说,很多地方的水盗、山贼都是当地渔民和村民,白天打渔、种地,晚上就出来变成盗匪,来无影去无踪。
官府就算想剿灭,一来不好找证据,强盗隐藏在当地村子里,没有直接证据的话,很难给他们定罪。
二来很多地方整個村子甚至附近好几个村子都是强盗,总不能屠村吧。
所以这种事情是真不容易解决。
当然。
如果赵骏要定他们的罪责也正常,毕竟冲撞了大宋最高级别官员,那地方官只能自认倒霉。
而赵骏现在没有问责,显然就真是理解他们,非常仁慈了。
但事实上赵骏虽然在民间走动不算太多,可天下公文奏折常有说山匪路霸水盗之事,他也不是不能知道清剿他们的难处。
而且最重要也是最主要的一点。
后世八九十年代,即便是新时期了,我国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山多水多的地方那是层出不穷,各种盗匪多如牛毛。
这种现象一直到千禧年初还大把存在,那种跑长途客运货运的司机应该深有体会,一个月遇到好几起都是正常的事情。
盗匪们真正完全消失,基本上等到2010年后,大量的天网系统普及,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监控,甚至乡村道路都有,才算是彻底结束。
而如今可是在古代,别说监控,就连基层衙役力量都严重不足,想要覆灭这种整个村子都当强盗的现象,难如登天。
因此赵骏自然不可能怪罪地方官府。
否则的话天下地方官府都要被问责了,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一点。
不过这样的现象也被赵骏记在心里。
他出来巡视,就是要亲自了解地方的情况,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天下造反的起义军是没有了。
可盗匪却遍地。
那些人或占山为王,或聚水泊劫掠,或藏于民间,这怎么能行呢?
说不好还是得学学伟人他老人家,大搞全国性剿匪。
赵骏心想着。
便在思虑当中,没过多久汲县大小官员急匆匆而来,登到船上来见赵骏。
此刻汲县县令、县丞以及当地皇城司指挥使,全都满头大汗,脸上充满了惶恐不安的表情,纷纷上来见礼。
“下官(卑职)见过知院(知司)。”
他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汲县县令与皇城司指挥使更是不断擦着额头的汗水。
当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差点心肺骤停了。
开玩笑。
知院在自己辖区遭遇打劫。
除了证明自己无能之外,还能说明什么?
先不论护卫不力以及没有治理好当地,以致匪患横生的问题。
单说知院遭到劫掠,本身就是大罪。
就算没有被下狱问罪,估计这官也当到头了。
因而一个个心惊胆战。
没想到赵骏却是笑了笑,用宽厚的嗓音说道:“嗯,都别.”
他话还没说完,汲县县令就已经惊恐地跪下磕头道:“下官治理不力,令知院受惊,下官罪该万死!”
“下官(卑职)该死!”
其余地方官以及皇城司指挥使见到县令下跪,也都慌忙跪下磕头,每个人都内心恐惧不已。
“好了,起来吧,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又没有怪罪你们。”
赵骏无奈说道。 “谢知院,谢知院。”
听到赵骏没有怪罪的意思,汲县县令这才边擦汗,边从地上站起来。
只是腿还是有些发软。
要说他也是同进士出身,怎么样也是读书人。
宋朝不兴跪拜礼,没道理下跪。
可架不住县令怕死啊。
早听说知院心眼小,得罪他的人往往死路一条。
即便进士出身的文官也不是护身符,死在他手里的贪官污吏不知道多少,其中甚至还有宰相级别的大员。
他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县令,在百姓眼里是天大的官,在知院眼里跟芝麻绿豆没区别。
所以汲县县令当时就慌了,生怕赵骏动怒,当场下令给他宰咯。
好在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赵骏居然没有生气,语气反而很随和,这让包括汲县县令在内的诸多官员们倒是松了一口气。
“先把人带回去好好审审,大郎。”
“在。”
江大郎走过来。
“你派些人跟着一起审,查查背后还有没有人,除恶必须务尽。”
“是。”
“你们跟我去县衙吧。”
赵骏看向汲县大小官员道:“这件事情只要没查出来跟你们有关,背后没有你们指使,我就不会怪你们,不过地方上的事情,还是要多多上心,即便不能完全解决,也要多多调查。”
“是是。”
众人如鹌鹑般应着。
直到此时赵骏才下船,环顾四周。
汲县后世是大平原,但在宋朝时期,黄河流经此地,形成了不少支流。
在这些支流岸边,芦苇丛生,栖息着许多村庄。
村庄靠河而生,附近有丘陵、小山坡、树林、田园以及大大小小的河溪,能耕作,能捕鱼,填饱肚子不难,想发大财却不容易。
想来这些黄河水匪,就源于当地一些不安分守己,眼馋过路商旅资产丰厚的不法之徒。
一行人抵达了县衙。
赵骏只是召见了当地皇城司指挥使,让他把当地的情况汇报一下,随后也没有见其余地方官员,而是在县衙里等着。
众人齐聚于衙门后院,围坐在石桌上,正是饭点,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说着。
“这次刚刚进河北,就有很大收获啊。”
赵骏扒拉了几个饭,觉得没什么胃口,放下碗筷感叹道:“我们居于安定太久,常以为只要让百姓吃饱饭,生活无忧,就是王道。却忘了还要关注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以前各地也有很多这样的情况上报,但我却没有重视,这是我的失职啊。”
杨告忙道:“知院扫黑除恶,已经让地方治安大好。这些盗匪不像那些黑恶份子,打砸抢烧,容易辨别。他们藏于民间,隐于乡野,平日里是百姓,劫掠时候才是盗匪,极难发觉,又怎么能怪罪到知院头上去呢?”
“是啊,正如知院不好怪罪地方官吏一样,这件事的责任不怪任何人,只是我们没办法分辨出谁是百姓,谁是盗匪。”
王安石也说道:“他们杀人越货之后就跑了,死无对证不说,甚至连个可疑的犯人都找不到,这次也就是这些人撞在了知院手里,若是普通商人,一没有能力反抗,二地方官府又不能及时赶来,总归是无可奈何之事。”
“怪就怪在那些盗匪,无关旁人的事情。”
“不错。”
“确实是这个道理。”
众人七嘴八舌。
倒不是给赵骏开脱,而是本来就是如此。
赵骏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他点点头道:“嗯,不过以前我没有重视也不假,这次遇见了也是个大收获,到时候一定要拟定一个方案,清剿天下的盗匪。即便不能彻底铲除,也得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不然官道渡口,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来,实在是岂有此理。”
后世八九十年代虽然有这样的现象,但往往是深山老林居多,特别是南方山高林密,极易躲藏。
其中国道公路是这些人常去的地方。
稍微文明一点的就设卡要过路费,不文明一点的就直接拿着凶器上车抢了。
北方则比较少见。
华北平原地势平坦,交通便利,躲藏之处非常少,一旦被警察追捕,很难脱身。
如今赵骏可是在北方的华北平原上,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非常繁华的官道渡口抢劫,可见古代盗匪有多猖獗。
赵骏知道想杜绝不可能,除非大宋的科技发展到全国都是摄像头。
但减少这样的频率。
而且保证主要道路的安全还是应该能够做到。
比如加大基层治安开支,在主要官道上设立衙役部门,配枪值班,让各县在自己辖区主要道路上安排巡逻队伍。
这在后世很难,因为我们国家的道路已经修得四通八达,随便一个县就有不知道多少条乡道、县道、国道、高速公路,几乎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在古代就容易许多。
因为古代道路没那么多,往往一个县只有一两条官道,最多不超过四五条,组织个巡逻队伍,甚至雇佣当地农闲时的农夫保障官道安全还是没问题。
只是这基本也就只能保证北方平原,南方的话,就实在没办法。
“知院,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