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蛇怪
晏殊说道。
“赵骏?怎么问?难道问他朕要提拔范仲淹为陕西路转运使,然后他刚好上了《百官图》,朕又不想让吕公罢相吗?”
赵祯自嘲一笑,这是历史上没有的事,那样的话跟赵骏明着说他现在就处于宋朝有什么区别?
晏殊沉声道:“我观赵骏对吕相评价还不错,我们将赵骏的来历告知范仲淹,带他去范仲淹那听听赵骏对这件事情的评价不就好了吗?若是赵骏觉得范仲淹不对,范仲淹也当心服口服。”
王曾忍不住说道:“你之前还说赵骏觉得范仲淹是个牛脾气,就算范仲淹能接受赵骏的意见,他现在已经上了《百官图》,那还能收回来不成?”
晏殊说道:“臣以为只要范仲淹接受,到时候先将他贬官,届时再由吕相举荐他为陕西路转运使,范仲淹只要上书说当初错怪了吕相,这岂不是吕相任人以贤,而非任人以亲的明证?”
宋绶也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有让范仲淹明白他是错的,让他自己将弹劾收回去,哪怕将他一时贬官,将来再让吕相提拔他便可,也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听到这句话,赵祯大喜道:“同叔公不愧自幼便聪慧,传吕夷简范仲淹。”
“传吕夷简范仲淹。”
当下宦官王守忠便出去把在左右内殿的吕夷简和范仲淹叫到了后殿。
后殿内,赵祯坐在龙椅上,下方几个人都站着。
范仲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让他在内殿详谈,但他也不惧怕与吕夷简继续对峙,正气凛然地进来行礼:“陛下。”
赵祯认真地看着他,倏地忽然叹气道:“希文公,你与吕相皆为朕的肱股,又何必内斗呢?”
范仲淹昂首挺胸道:“臣并不是想内斗,而是抨击奸臣,以防奸臣误国!”
“那我问问你,吕相如何是奸臣了?”
赵祯反问道。
范仲淹回答道:“吕夷简权倾朝野,任人唯亲,这便是奸臣!”
赵祯想了想道:“希文公,如果说,朕是说如果,要是有一个一千年后来的人,他熟知我们的历史,知道你我所有人的结局,你会相信他说的话吗?”
“陛下,此事过于荒谬。”范仲淹坚定地摇摇头说道:“臣绝不会信。”
“但确实有这样一个人,是数日前在皇宫后苑发现的,不知道怎么从一千年后来了大宋。”
晏殊说道:“他早上跟我说,范仲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上百官图,搞得自己狼狈被贬,还曾经写《灵乌赋》,里面有一句‘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我得知此事,急忙来垂拱殿,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灵乌赋》?
范仲淹一头雾水,他自然不知道这是自己明年被贬去饶州之后才写的东西,不过里面那句“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确实是他能写出来的句子,令他很是动容。
“这件事情之前只有朕和几位宰相知晓,你可知道,原本朕是打算任命你为陕西路转运使的,皆因那人说赵元昊很快就会发动叛乱,今陕西路转运使范雍不通军事,指挥失度,酿成三川口之战惨败。”
赵祯看着他认真说道:“朕之后又遣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与你为副使,结果因你与韩琦有争端,造成了好水川之败。那人说韩琦不懂军事,也不了解西北边军情况,冒然勒令士兵出击,造成大败。唯有你清楚地方问题根源,所以采取固守,防御住了赵元昊进攻。”
“因而陛下才准备在事情祸起萧墙之前,消弭于无形之中,委任你为陕西路转运使,主政西北军事民事,以令三川口和好水川以及后面的定川寨之败都不曾发生。”
吕夷简补了最后一句,苍老的面容并未有一丝波动,但语气充满了责备。
要不是范仲淹搞百官图,他至于这么狼狈吗?
范仲淹沉默许久,问道:“陛下,臣还是觉得此事荒谬绝伦,不可信。臣以为,这可能是有人招摇撞骗,或者敌国派来的内应。”
赵祯摆摆手,觉得有些累了,示意晏殊道:“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他吧。”
“是。”
晏殊便开始跟范仲淹说起了赵骏的来历,包括他的所有随身物品。
第10章 世间并非非黑即白
赵骏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是很神奇。
当时也是暴雨,后苑回廊下都有值班侍卫看守。
结果天空一声霹雳,有几名侍卫看到亲蚕宫前面原本是块草地。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划来,砸在地上,在那电光火石间,有侍卫隐约发现空地多了个人影。
侍卫以为是幻觉,随即问旁边同僚,结果同僚也看到了,这才知道发生了大事,于是打着伞,举着火把靠近过去,确认了凭空出现一个人来。
之后的事情就是侍卫上报给赵祯,当时已经是半夜凌晨两三点钟了,赵祯刚刚起床准备去上早朝,突然听到这件事情就过来一看,因为拿不定主意,就把三相三参都叫了过来一起商量。
于是就出现了赵骏苏醒之前的那一幕。
晏殊把事情的本末都告诉了范仲淹,末了还将赵骏说的很多事情也说了,如官家无后,赵元昊即将立国,以及范仲淹庆历新政改革失败等等也和盘托出。
一系列话语把范仲淹震得说不出话来,等把事情全都消化之后,才艰难向赵祯拱手道:“陛下,臣,想见见那人。”
“见,可以。”
赵祯看着他道:“那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支教所在的尼尼村,你切莫说任何一句话令他起疑心,一切都由同叔公来引导他说便是。”
“是。”
范仲淹拱手道。
“走。”
赵祯从太师椅上起来,摆驾后苑。
现在赵祯就住在后苑。
斜风细雨当中,一行人加上范仲淹,都各自心事重重地往后苑而去。
很快到了后苑赵骏所在的观稼殿旁边屋院,晏殊推门而进。
“拉日叔,您去哪了这是?”
才刚进去,赵骏就嚷嚷道:“我才刚跟您说完百官图,您怎么撒腿就跑,门也给我关上了,我还想在门口坐坐呢。”
晏殊找了个理由道:“刚想起来,锅还架在灶台上,差点把锅烧了。”
“没烧就好。”
赵骏忙宽慰了一句,他知道现在下不了山,锅很重要,也就没再抱怨,而是说道:“天天呆在房间里太闷了,哪怕不能去村子里走走,让我在门口坐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
晏殊耐心劝导:“你现在眼睛不方便,我又不能随时照顾你,万一磕碰了该怎么办?还是听医生的话,先休养好眼睛和身上的伤再走动吧。”
“好吧。”
赵骏嘟囔着:“就是咱们现在也联系不上组织,我也没给我爸妈报个平安,就怕他们担心。”
“没事的,政府很快就会把道路修起来,电线也会修好。”
晏殊十分聪明地开始应用起了从赵骏那学到的新词汇,他知道这样赵骏就更加不会起疑心。
现在赵骏确实没起疑心,口音上晏殊故意用生硬的西南官话,与当地彝族生硬的普通话很是相似,何况赵骏本身也不了解当地语言,只觉得近似就行。
食物上都是彝族人常吃的荞麦,虽然少了土豆,但用最近天天下雨,空气潮湿导致土豆长了芽这个借口也勉强糊弄过去。
至于电、座机的问题也都用下暴雨线断了这个理由让赵骏无话可说。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赵骏偶尔会下床在屋内走动走动,摸索墙壁时他发现墙居然是木质的,而且表面很光滑,像是打了蜡一样。
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农村木屋常见的蛛丝网和灰尘,完全不像他之前上凉山时看到的夯土墙。
难道老村长贪污了村里扶贫经费,给自己房子搞了装修?
他当时还在想。
但反正赵骏肯定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穿越了这件事。
毕竟这种事情看看小说还能幻想一下,可真放在现实,在双目失明看不见的情况下,估计谁想破脑袋都不会突发奇想以为自己穿越到别的世界了。
赵骏盘膝坐在床上,叹气道:“拉日叔,你们家就没有别人了吗?您每天也就给我送三次饭,那个大夫每次也都不说话,我好无聊啊。”
晏殊知道机会来了,立即说道:“那正好跟我继续讲讲历史吧。”
“对了。”
赵骏忽然笑道:“还没有讲今日大宋笑话呢。拉日叔,您听好。问:唐宋元明清哪个国家最富?答:宋朝。它已经赔款几百年了,但还没有赔光。”
范仲淹脸色骤变,目光惊骇不已,环顾左右,看到赵祯和吕夷简他们脸色如常,这才强忍着心中骇然,没有作声。
几天下来,赵祯都快免疫了。要是赵骏忽然不骂他的大宋,反倒心里痒痒。
不过晏殊还是有些不高兴道:“赵老师,你之前说清朝也割地赔款,怎么一直说宋朝呢?”
“清朝确实很垃,但也是晚清中末期拉,宋朝是一直拉,居然还有打赢了澶州之战,然后给战败国签订赔款的澶渊之盟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好吧……那你继续说说吕夷简和范仲淹。”
“拉日叔,我发现您一直对仁宗朝感兴趣,为啥就不想听听别的皇帝呢?您喜欢赵光义我就不讲了,完颜构那种货色可以讲讲嘛。”
赵骏笑嘻嘻地说道:“好不容易出了民族英雄岳飞,带领岳家军北伐大获全胜,结果还被他自毁城墙给害死,要我说岳飞庙门口光铸个秦桧夫妻的铜像还是少了,完颜构也得加进去。”
完颜构是谁?
岳飞是谁?
秦桧又他妈是哪一位?
范仲淹只觉得一头雾水。
只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他只能把疑惑埋在心里,继续看着。
晏殊坚持说道:“我还是很喜欢宋仁宗的,你就说说吕夷简和范仲淹嘛,吕夷简是忠臣还是奸臣?”
“从形象上来说,是奸臣。”
这句话一出,包括晏殊在内,赵祯、吕夷简、宋绶都脸色骤变。
“不过那是因为后来影视、小说、电视剧什么的改变,导致把吕夷简形象搞差了。”
“主要也是范仲淹名气太大,又是个忧国忧民大诗人,还是大忠臣,人们就以为和范仲淹作对的就一定是奸臣。”
“实际上他们看问题太表面,觉得任何事物都非黑即白。咱们研究历史的要客观一些,不能盲从。”
“从吕夷简的事迹上来看,宋真宗朝时期,他就已经是有名的廉能之臣,才识卓优、清慎勤政,地方治理的也做不错。”
“后来宋真宗死了,吕夷简成为宰相,在与太后刘娥的斗争中坚定不移地站在宋仁宗赵祯那一边,维护了赵祯的帝王地位,巩固了君权,那肯定是大忠臣。”
“等仁宗亲政后,又积极向仁宗提出了许多明君才能做到的要求,具体内容我给忘了,反正都是忠言,总体来说,吕夷简还是赵祯最信赖的臣子。”
“要不是老范搞《百官图》让吕夷简下不来台,之后王曾蔡齐跟吕夷简宋绶两党内斗,搞得四个人全部罢相,估计赵祯也舍不得吕夷简。”
最后这句话说完,就不是晏殊吕夷简宋绶脸色大变了,而是范仲淹王曾蔡齐三个人脸色大变。
特别是王曾蔡齐,他们才知道自己未来罢相,是和吕夷简宋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