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脑被掏空
李启身上本来还缠绕着一些难阴气,这是他之前观摩阴差和妖龙一战的沾染上的。
难阴气极难祛除,毕竟这是阴间充斥着的“气”,数量如果太多的话,甚至需要巫神亲自来消除。
李启只是沾染了一丝丝而已,对身体影响不大,但也是基本上只能等它们自然消散,被阳间的阳气给冲刷掉。
可现在,仅仅只是打开了这张纸,就感受到一股浩然正气,将一切难阴气都冲跑了。
打开那张纸,最上面写着四个字。
《凌霄花赋》然后下面便是那一篇雄文的开头,也是序。
“余七月十九,览白马寺,独立空山,新雨溼柔,沙清溪绕岸,一轮残日,几片远天霞,薄霭微风,岚气清磬,穿荡人心。”
“见一古木,木上缠花,冠岑岭以高栖,独雍容於嵒峻,混全朴於不才,倬绝壁而绝韵,故能纡馀盘骫,遗於树木翠璧,鼓长风而飘荡,花枝翠飐红轻,其名凌霄,时下百尺,传万壑盈耳,有海潮音。”
“却见古木已枯,寺僧不忍剪伐,种凌霄于下,使附干以上,且慰心思。”
“心中有感,暂借维摩室,特作此文,后再修饰。”
序作完,便是正文。
李启和柳参之继续往下看——“凌霄,藤蔓附大木而生,其花黄赤,夏盛。”
“兹礼容之壮观,而王制之巨丽也。”
“翦翦疏花,托根宛在长松底,蔓柯相倚,便有凌霄志。迈往不屑之韵,拔俗之姿,则非篱壁间物也。”
“驷素虬而驰骋兮,垂翠云而相半,见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三桃表樱胡之别,二柰曜丹白之色,石榴蒲陶之珍,百花图蝉娟晓起,咏桃李之歌,吟柳牡芍之句者众,咏凌霄者寡,今咏凌霄,赞其附木而上,最能高矣,苕苕孤上,义取象斯,无可疑者——”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后面还有洋洋洒洒数千字。
李启读的很艰难。
诚然,这些开头的文字,大意上是可以理解的,但其中用典之繁杂,简直令人发指。
举个例子,单单是正文里第一句,仅仅十三个字,所引用典故便有四个:《考异邮》曰:饰礼容,成文法。
《史》曰:圣人陈俎豆,设礼容。曰:天下壮观。
《国书》曰:坐则诵诗书,立则习礼容。
《上林》曰:君未睹夫巨丽。
第一句看完,再看内容,中间那一串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那根本就是一行行古代故事组成的,虽然只有几个字,但每个字都是一系列的故事组成。
单说“弱枝之枣”这四个字,就有:《西京杂记》曰:上林苑有弱枝枣。《广志》曰:周文王时,有弱枝之枣,甚美,禁之,不令人取,置树苑中。《荔枝赋》曰:房陵缥李。《荆州记》:房陵县有好枣甚美,仙人朱仲来窃。大山肃亦称学问,读岳赋周文弱枝之枣,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历,为碓磨之磨。
这还只是李启看得懂,分得出的出处,还有很多东西搞不好他也弄不清出处,不知道出典是什么。
整篇文章,好几千字,饶是以李启的阅读量,也根本无从查阅出处,恐怕只有和柳东河一个级别的儒士才能做到吧。
如此之多的应用和出处,除了证明柳东河的学识渊博,还代表了这篇文章的力量。
文字是有力量的,典故自然也是如此。
柳东河以自己的学识和文字,将这些典故的象征力量引入其中,赋予了这篇文章更多的底蕴和力量。
李启等人通读一遍,尽皆叹服。
整篇文章,表达的中心思想其实很简单,就是说柳东河在白马寺看见了一颗欣欣向荣的大松树。
这棵松树足有百尺高,他还以为是某种修为有成的树精。
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树木早已枯死,上面繁荣的枝叶,其实是缠绕在枯朽树干上逐渐生长,往上攀爬的凌霄花。
凌霄花的枝叶,代替这棵树,继续欣欣向荣,看起来极为茂盛。
然后,他在接下来的篇幅中,说桃李之类的花都有很多歌颂的诗句和文章,但凌霄花却无,于是他特此写下这篇文章,歌颂了凌霄花的行为,用凌霄花来比喻后嗣,就好像现在的人一样,站在上古的残骸之中,向着更高的方向攀登。
“树木枯死,凌霄花却依然繁荣,可见其并非攀附,顺着前人的痕迹,往上攀登,这般壮志,如何不能歌颂?”
通篇写完,文采裴然,雄深雅健,说理透彻,读之酣畅淋漓,细品却又有无数深邃的典故和细致的故事,环环相扣。
并且,其中注入了“神韵”。
柳参之用自己的心力和神通,以及书法和文字造诣写下了这篇文章,那个开头已经相当惊艳,但那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比起正文来说远远不如。
这是一本可以参悟出功法的雄文。
不过,其中的内容对李启和柳参之没什么用,但对凌霄花神恐怕不亚于十全大补丸。
拿到这个,一切就完备了。
该去开文会了。
第384章 打电话
很快,柳参之和李启就赶到了上苑。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高兴,不断的高谈阔论,探讨着自己对于日后道途的见解,以及巫器蚕的改进方法。
巫器蚕还有很多方面可以改进,李启解决的只是实用性的问题而已。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这个场景在上苑非常常见,四处都是如此行走的士子,旅客,学生,所以一点也不起眼。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凌霄花神所在的地方。
在外面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谁?”
“花神,是我们,李启,还有……柳参之。”李启说道。
在百越的话,这种门根本挡不住什么,但这里是长安,而且还是上苑这种景点,整个上苑都是一个完整的阵法,其中镶嵌了上百个洞天。
在这里不仅不能动武,就连透视之类的术法都用不了,五品和九品除了地位上的差距,其他在“人权”方面的差异,差别真不大。
别说五品了,律法和规矩面前,就是人皇也要低头,这是整个人道的道基,想要对抗这点,就要对抗整个人道。
人道百艺中的几个大家,都建立在规矩之上。
儒家的“礼”,讲究——“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
法家的“法”,支持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墨家的“天志”,《墨子》曰: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圜。
阴阳家的“律”,《淮南子》曰:治日月之行律,治阴阳之气,正律历之数,等贵贱,使强不掩弱,众不暴寡,岁时孰而不凶,百官正而无私,上下调而无尤,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风雨时节,五谷登孰。
乃至于其他的小流,譬如兵家的军法,农家的节气,都是以此为根基的。
要知道,唐国的节气和时令,都是在一年年初的时候就定好的,天气预报是一年直接出来一张表,根本没有意外,所有农业生产都严格规划,这都是农家在背后推行的。
上古时期的人巫分家,这种观念上的差异就是主因。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共识,他们才是“人道”的百艺百家之一,有共同的目标,而不是单独分出去的一条道统。
所以李启根本不担心会有意外。
根本就不会有意外,除非来者是天魔那个级别的。
天魔半个月前才来,总不能一个月内两个一品降临长安。
要真是这样,那人道估计要暴走了,以他们的性格,大概率会发起全面战争吧,估计没谁愿意触霉头。
天魔除外。
想着这些,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
李启吓了一跳!
凌霄花神怎么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人身小天地都露出裂痕了!
虽然看起来没有外伤,可是在真知道韵以及信息流视野下,这人伤得不轻啊?
刚刚还在想长安非常的安全,根本不会出事儿呢,怎么一开门就看见了个伤员!
“花神,你这伤是?”李启愕然道。
“百越待久了,有些不懂规矩了,所以吃了点教训而已,不必担心。”凌霄花神微微摇头说道。
然后,她看向眼前的柳参之,对柳参之行了个万福,然后问道:“这位便是柳公子吧。”
“是我,是我。”柳参之连连点头,也回礼道:“初见花神,名柬请谒不具,实在失礼,望花神赎罪。”
“繁文缛节,不必多礼,敢问柳公子,你手中这份便是令尊的?”凌霄花神目光有些急切的看着柳参之手中拿着的那张纸。
这是之前敲门的时候拿出来的。
柳参之点头,双手呈上:“家父欣赏花神气节,故作此文,只是他事务繁忙,工作劳碌不能亲至,所以便差遣我送来,还望花神收下。”
这句话很中听,虽然大家都知道“欣赏花神气节”是个什么鬼话,这篇文章到底是怎么来的也心知肚明,但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
凌霄花神闻言,深吸一口气,手指头些微有些颤抖,低下头,弯腰,恭敬的接过这轻飘飘的一页纸。
柳参之挺直腰板,坦然受了这一礼。
这恭敬不是给柳参之的,而是给柳东河的。
凌霄花神颤颤巍巍的拿起这一张纸,轻如鸿毛,却又重若泰山。
拿起这一页纸,她开始低声诵读。
“余七月十九,览白马寺,独立空山,新雨溼柔……”轻声阅读这篇雄文。
只不过,她越读,表情变的越凝重,身上的气息也愈发开始改变了。
她的身上,逐渐浮现出文气,证明她全身心的沉浸在了文章之中。
随着她的阅读,李启惊讶的发现,她的修为,竟然在提升!
身上刚刚被人道规矩所造成的伤势逐渐愈合,身上的气息也愈发高扬,甚至连表情都让人感受到了欣喜。
李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闻道而喜的气息,这种感觉,他经常遇到。
一直到整篇文章读完,某种神韵似乎加持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人身小天地也随之张开,在这个小房间内呈现出诸多异象。
却见一束凌霄花沿着她自己的身体向上蔓延,好像她自己的身体就是一株古木,凌霄花藤便随之攀援而上,花朵吐葩飏荣,枝丫布叶垂阴。
然后,花朵盛开,却见花蕊处逐渐雕谢,借出果实。
不过,这果实,吐出来的却是一轮日月。
西日横山含碧空,东方吐月满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