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鸭西楼
蓝玉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胡惟庸早就准备,说:
“本相有七成把握,知道这些事之后,我暗中叫了老捕快,去走完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
通过走访,本相确实查到了许多东西。
常茂死在抢下,这可能是锦衣卫杀的,也有可能是张异杀的!
不过本相更倾向于,是锦衣卫动的手。
杀了常茂之后,皇帝为了给张异洗清嫌疑,大概率是带着一批锦衣卫,重新回到船上。
那艘船的船老大,估摸着跟常茂也是一伙的,
锦衣卫押着船下了浙江,等张异上岸之后,马上离开!
而他们走了不远,就在海上沉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被胡惟庸娓娓道来。
他从凌说那里知道了真相,只需要稍微加工一下,就能将一切说得合情合理。
蓝玉越听,脸色越黑。
他已经相信了胡惟庸的说法。
容不得他不信,因为那艘沉船的关系,他也让人去查过。
常茂大概率是威胁了船东,准备在那艘船上坑害张异。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事情败露了,张异还逃到了沿海的岸上。
常茂下去追杀,最后被皇帝处置了。
皇帝为了掩护张异,干脆让张异原路返回,而等张异靠岸之后,再将那艘船沉了。
一般情况下,张异乘坐的那艘船放下张异,就算他们要南下回福建,按照一般的常理,他们肯定会装载货物回去。
可是。
没有,那艘船送走张异之后,马上出了海……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侵袭蓝玉全身。
皇帝牵扯其中,他是半点报仇的希望都没有。
可是想到自己的外甥暴尸荒野,还被野狗分尸。
常茂的怨气,也堵在胸口出不来。
纵然常茂有错,难道他就该白死吗?
他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可朱家人就这样放任他死去?
老朱家的人,老朱家的皇帝,实在太过分了。
蓝玉连带着朱标都怨恨上了。
“多谢胡相提醒,若不是胡相,我侄儿大概……”
“蓝将军,您这样说就太客气了,都是淮西一脉,本相不向着你们,还能向着谁?”
“可惜有人,已经不认淮西的旧情了!”
蓝玉终于还是忍不住,带着怨气抱怨了一句。
胡惟庸脸色大变,低声说:
“将军,你不要命了?”
蓝玉此时才惊觉,他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大的后果?
不过望向胡惟庸,他觉得很是亲切,虽然自己说错话,但胡惟庸是值得信任的。
“胡相,难道不是吗?
陛下能打下天下,还不是因为我姐夫这些人帮他?
如今刚打下天下,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外甥纵然有错,也不该有如此下场……
皇帝,太过凉薄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一旦怨气发泄出来,就不可收拾。
他越是如此,胡惟庸就越是高兴。
不过他表面却在劝说:
“你呀,性子就是太直了,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多说。
君臣君臣,君就是君,他做什么,咱们这些臣子都得受着。
尔等还好,我们这些当文官的,哪个不是如履薄冰?
当年跟着陛下的许多老人,都已经去了西天。
蓝将军,你听本相一句劝,这件事就算了……
本相今天特意将真相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查下去。
若是惊动了陛下,你的行为只会让他忌惮,然后针对你!
我知道将军是英雄人物,并不怕被针对,可你也要想想你的姐姐……
陛下可以重用常遇春,但常遇春的正妻,却不一定是你姐姐……”
蓝玉一腔怒火,被胡惟庸的话语浇得透透。
他满心悲凉,有苦说不出,胡惟庸却越发高兴。
“行了,本相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回去睡个觉,想一想就好了!”
蓝玉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胡惟庸连哄带骗,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老爷,您不给他提条件?”
“提什么条件?
难道还邀请他跟本相一起造反?
别想了,他是太子姻亲,标准的太子党。
就算对朱家的皇帝如何不满,也不会轻易走出这一步。
只要本相敢透露半点,他马上就会反应过来!
到时候,本相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告发本相……”
“那您为什么要将常茂之死的真相告诉他呢?”
“蓝玉这个人,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蓝家人都是那种跋扈的性子!
现在他不能被本相利用,可未来就不一定了……
别忘了,造反,杀了皇帝才是第一步,后边,本相需要军方的支持……”
胡惟庸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有清晰的认知。
以史为鉴,自古造反能成功者,寥寥无几。
武将造反者多,文官造反者更少。
而想要定天下,武将的支持自然不少。
他心里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也有了自己的底气。
可拉拢一个蓝玉这样的将领,对他而言绝对是有好处的。
哪怕造反的时候用不着,当朱标和朱元璋都死了,蓝玉还能依靠谁?
他还能支持其他皇子不成?
有了今日的隔阂,未来他就有离间的可能……
如果能通过他,让常遇春这等将领收归他的麾下,那就更好了……
胡惟庸已经做好了当皇帝的美梦,心情大好。
他很早之前,就有造反之心,从胡仲文死的那天起,他就发誓,他再也不要受到任何人的钳制。
只是他也明白,造反这种事,几乎不可能。
尤其是他这种权臣造反,哪怕天下士子对老朱有意见,大概率也会鄙视他。
可朱元璋太能折腾了,现在天下士绅,差不多恨他朱家人入骨。
自己造反,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顺应天下民心。
“只可惜啊,这么好的北京城,却要便宜蒙古人!
不过没有关系,本相还有机会拿回来……”
他心情不错,拍了仆人的肩膀:
“你跟着本相,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那仆人点头哈腰,对胡惟庸一顿奉承。
“胡相,蓝玉这么去了,他回南方估计会查吧?”
仆人知道,胡惟庸所谓的推测,其实都是假的。
凌说告诉了他常茂死的真相,他只不过是在真相之上,编了一个故事。
“就怕他不查,本相早就安排好了!
常茂的遗骨,本相也藏着呢!”
“胡相英明……”
在仆人的吹捧中,胡惟庸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与之相对的,就是一身怒火发泄不出去的蓝玉。
蓝玉回到住处,依旧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