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鸭西楼
这就是那位陛下最让人受不住的地方,他给了你一块肥肉,却让你不要染指!
这违背了人性,也违背了公义!
自古以来,士子与君王共天下,名义上是士子侍奉君王,但其实君王可以换,但士大夫换不得!
君臣之间,皇帝吃了肉,终归得给臣子一点汤水!
但咱们的陛下,肉他吃了,汤他喝了,连锅都不让咱们添一下……
就有点过了!”
胡惟庸问题的切入点,正好戳中凌说心中最难受之处。
他听着胡惟庸的说辞,想起自己的遭遇,马上有了共鸣。
老朱的苛刻,哪个身为他手下的人没有感触?
他凌说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自己手中的权柄获得利益,但每次想到诏狱中的大臣,他也害怕。
“陛下以为天下是他朱家一人的天下,却忘记了民心在谁手里。
他出身卑微,读不懂书,也看不清楚形势。
所谓民,乃是我等士大夫,民心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拥戴。
所谓百姓,不过是猪狗牛羊而已!
他为了一些猪狗了,却打破了这千年来的默契,
想要将我等赶尽杀绝,但其实却也将大明的根基给亲自挖断……
凌大人,您觉得,这民怨冲天,
陛下屁股底下的皇位,还能安稳?”
凌说的脸色青红交加,眼神惊疑不定。
胡惟庸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朱元璋的性子苛刻,也违背人性。
他们这些人手握生杀大权,却并没有换来什么?
人嘛,升官发财乃是自古以来颠不破的道理,可皇帝却没有满足他们的需求。
就这点而言,凌说是恨朱元璋的。
加上他对毛骧的偏袒,让他觉得自己这个老检校非常委屈。
“所以,凌大人,非本相疯狂,真正疯狂的是陛下!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本相,不过是想顺天而行罢了!”
胡惟庸如此赤裸地与他袒露胸怀,凌说一时间接受不了。
不过他却认同胡惟庸的某些道理,他也觉得皇帝对官员确实太过苛刻。
自古以来,皇帝常换,但不管怎么换,都是同一批人在治理天下。
这些人在朝为官,在野就是地方上的乡绅与豪强。
大明不过是一个诞生短短十年的王朝,所谓的正统并没有深入人心。
如果朱元璋真的激怒这些人,天下重新陷入大乱,也不是不可能……
凌说看着胡惟庸,这位不显山露水的右相大人,很明显就是一个有野心的枭雄。
自己身为锦衣卫第二号人物,他都敢接触,渗透,想来他对自己早就图谋已久。
如今不管怎么说,自己早就上了他的贼船。
换成别的皇帝,凌说自己还有回头的可能,但朱元璋不会放过自己,凌说十分确定。
也就是说,他其实没有选择。
胡惟庸见他没有说话,明白自己已经大概说服了对方。
但他也没有逼迫凌说表态,想要让一个人彻底接受,还需要一些外部压力。
跟着朱元璋,最不缺的就是外部压力。
这点胡惟庸很有信心。
“胡相,为这件事已经准备许多年了吧?”
凌说想起最近的种种,不免有些怀疑。
胡惟庸一笑:“也不至于,不过这些年,确实交了一些朋友!”
凌说闻言若有所思,眼前这位宰相,这些年的动作在凌说脑海中回放。
他越发觉得,胡惟庸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他看似没有任何越轨的动作,可是老胡这些年捞了许多人。
无论是谁犯错,他都能出现在皇帝面前,给人说情。
这些人有些他能救下来,有些救不下。
可是能活下来的人,自然也要认他人情。
等于皇帝一直在当白脸,他胡惟庸却在唱红脸。
所以这些年,胡惟庸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招揽了一批人,包括能掌控兵权的人。
想到苏州府那些杀江郎和锦衣卫的卫所军,凌说就明白了。
胡惟庸对于底层的渗透,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多。
他已经拥有造反的先决条件,但却还有一个天然的缺陷。
在礼教森严的士大夫集团,正统这件事也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皇帝不犯错的话,胡惟庸哪怕有心造反,他也坐不住这天下。
徐达,常遇春,还有各种拥戴朱元璋的将士,才是老朱真正的依靠。
他就是杀了朱元璋,也只会被将领们拥戴的朱家后人带兵讨伐。
满朝文臣,也不会有人站在他这边。
但是,如果老朱得罪天下士大夫呢?
就如朱元璋这些年一直推进的改革一样,当皇帝跟地方上的士绅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的时候。
胡惟庸真正拥有了造反的可能。
凌说想通此节,对胡惟庸不由刮目相看。
他身为宰相,这些年对老朱的改革一直态度暧昧。
老朱越是挑起君臣之间的矛盾,越是给士大夫阶层开刀。
大概胡惟庸越是会乐见其成。
等到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他造反,就是顺应民心。
凌说从走出胡府的时候,整个人都乱了。
“异姓王……”
想起那位宰相给自己提的条件,他整个人也不淡定了。
如果造反成功,他马上就能成为自己永远不敢想的王爷,所谓封王拜相,他凌说也有光宗耀祖,恩泽后代的一日。
比起如今的生活,似乎不错。
凌说回家的时候,他的手还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银票。
这些钱,同样是曾经不敢奢求的东西。
“他的计划,似乎有不小的把握……”
凌说虽然没有答应胡惟庸,但其实,他明白自己早就做了决定。
……
国师府。
张异从房间里出来,扶着自己的腰。
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
他累且快乐着,回头,却发现徐家丫头正在梳妆的模样,张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终于还是成家了,他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也有了自己的锚点。
趁着丫鬟还没来,他走过去,抱住徐家丫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你也不怕有人……”
徐妙云害羞,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张异登时龇牙咧嘴,有些痛。
不过徐家丫头丝毫没有同情他,只是白了他一眼:
“让你别逞强,看你累得……”
“要不是我赶了三场球赛,哪有你嚣张的余地……”
球赛是什么徐家丫头不懂,不过三场这个量词,她似乎又听懂什么?
她低着头,张异都能看到她红成一片的脖子。
此时丫鬟进来了,开始为徐家丫头与张异梳妆打扮。
媳妇第二日起来,是要去给公婆请安。
二人收拾好后,徐妙云让人将孟瑶和观音奴也叫过去。
三人会面的时候,走路都有些不方便。
张异看着眼前的情景,不免得意洋洋。
年轻的身体就是不一样,万恶的封建社会,自有其好处……
孟芸和观音奴严格来说,其实应该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