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鸭西楼
当他的目光,掠过书桌的时候,他隐约看见一本正打开的书。
这是一本明显还没写完的手稿,上边的笔墨新干,显然主人昨天还在书写。
书房里有人写手稿宋濂并不惊讶,但上面的文字,却让他颇为吃惊。
他赶紧将这本书拿起来一看,身体便是颤抖起来。
章溢不解,从进入这间书房开始,自己这位老友就变得不正常。
他本来想问,却听到外边有动静。
“贫道来晚了,先生莫怪!”
张异推门而入,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气质,加上章溢本就被他的的预言震撼,猛一看他居然有种道骨仙风的感觉。
他赶紧回:
“无妨,说起来,是我们打扰了你清修!”
张异呵呵笑:
“能在今日见到老先生,小道欣慰!”
章溢明白他的意思,去年对方就说了,如果他无法熬过母亲去世带来的冲击,很有可能过不了劫数。
章溢确实孝顺,但不代表他想死。
因为有张异的提醒,他确实已经接受了母亲去世的事实。
“多谢……”
章老先生刚要郑重其事给张异拜谢,突然,宋濂跟发疯一般,冲到张异面前,
他红着眼睛,仿佛要将张异吞噬一般。
“宋先生……”
章溢怕宋濂伤了张异,紧张叫唤。
宋濂却不理他,只是盯着张异:
“这东西,是你写的?”
宋濂拿着张异那本没有写完的书,低声问道。
张异笑起来,呵呵……
看来,宋先生上钩了!
第256章 浙东的机缘,抗倭才是出路
宋濂手中拿着的,正是他默写出来的半部《元史》。
也是他本来准备用来钓鱼,破了天界寺修元史这件事的鱼饵。
结果他鱼饵都还没准备好,宋濂这条鱼居然主动给送上门了。
张异表面上风轻云淡,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虽然想笑,但还是要忍住的样子,他矜持点头。
宋濂虽然猜到了一些,可听张异亲口承认,他的脑袋中也响起轰雷声。
“不可能!”
宋濂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史书,是不可能一个人完成的。
修一本史书,需要大量的查找文献,然后去汇编。
如果要修一朝国史,哪个朝代不是当成一个大工程去做。
宋濂他自认为也是聪明之人,可他自己也绝对不敢说一人能写一本史。
张异多大年纪?
满打满算八岁多,他就是从出生开始读书,也不可能掌握如此多的知识呀!
“宋先生,你在做什么?”
章溢已经有点不快,宋濂和张异的关系一般,连人都是他带过来的。
他是来感谢张异的,可不是给张异找不自在。
谁知宋濂摆摆手,让章溢别管,他还在和张异对峙,企图得到一个答案。
“先生,可否把手中的书给我?”
张异伸出手,宋濂本能将书递到张异手里。
后者也不说话,径自走向书桌。
章、宋二人跟着张异走过去,只见张异悠然磨墨,然后在两位老人耐心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摊开空白的页面,开始书写。
对于他而言,所谓写史,不过是将前世记忆里的东西默写出来,那并不比写一本话本小说难多少。
可这些动作,落在两位浙东先生眼中,却是跟见鬼一般。
宋濂本来不信这本《元史》是张异写的,毕竟一人书史那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是司马迁这类的大学者,人家在修史之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材料搜集的工作,张异才多少岁?
就是他从出生开始扎堆在那些文献中,那时间也不够呀!
见张异一板一眼,几百个字,就能写出非常完整的片段。
宋濂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下边呢?”
不但宋濂,等章溢意识到张异写的东西,是《元史》之后,他也傻眼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
宋濂的疯狂,他也理解了,换成是他第一眼看到这小子一人修元史,他一样会疯。
只是张异写了一千字左右吗,他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章溢忍不住追问。
“你是不是墨没了,老夫给你磨!”
宋濂看得正兴起,张异突然不写了,这让他心痒难耐。
“嗯,太累了……”
宋濂:……
章溢:……
他们很想把某个臭小孩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先生现在信了?”
张异客不管他们的感受,只顾一副高人做派。
他现在学高道,可比以前熟练多了。
宋濂看了张异半天,叹气:
“老夫服了,以前对先生的不敬,还望见谅!”
张异笑而不语,宋濂这个人怎么说呢,作为儒家文坛第一人,毫无疑问他算是个大儒。
大儒自有立场,龙虎山被皇帝利用来对付孔家之后,引得一大批人对龙虎山不满。
这大概是儒家人的通病,也是彼此的立场不同。
宋濂对龙虎山不满,可他本人其实跟佛道二教走得挺近。
他自己本人因为前朝征召,为了逃避入山当过道士。
后边的日子,他的僧道朋友也不少。
其中之一,就是未来那个在父亲死后继承正一掌教的大哥张宇初。
张宇初明初惟一的道教高人的名号,就是宋濂给封的。
虽然一个天师被宋濂夸儒家学问学得好,这本身就挺尴尬的……
所以四舍五入,大哥未来的朋友,
也算是自己人!
更何况宋濂此时,连先生二字都用上了,里子面子,人家都给得十足。
张异回礼:
“先生谬赞,贫道不过是将以前所见,按照自己的理解随意写下来而已!
这点微末功夫,当不得先生夸奖!”
宋濂闻言脸红了:
“别的不说,就你写下的千字,如果让我修出来,不知要查阅多少资料!
原来你龙虎山居然也藏着如此多的古籍,实属难得!”
张异回:
“龙虎山这些年,确实藏了一些书!
虽然平时少看,但历代祖先们大概也觉得,这些都是前人留下来的瑰宝!
我性子顽劣,从小不喜欢父亲请的先生,倒是对这些杂书爱不释手!
只是可惜后来因为失手,却是将它们付之一炬!”
关于张家这位逆子的消息,这些日子早就随着龙虎山上的道士议论,多少也传到京城人耳中。
张异的顽劣,还有他和老张不合的传说,
京城中的贵人多有耳闻。
宋濂听说张异居然将那些古籍烧了,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