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鸭西楼
如今右相借助工部为难他,他公然随着刘伯温来到工部,就是对那位的反击。
只是这反击的力道,似乎已经过头了。
再这样抓下去,工部要被抓空了!
单仁安忍不住推开门,去找刘伯温交涉。
进屋,单仁安见张异正在指点那些张帆先生。
“工部的贪污,其实也就那点事,无非是偷工减料,虚报数目!
他们这些人无非就是占着上官不懂,所以贪起来明目张胆!
好处是自己拿了,黑锅却给上官背着!
您说吧,自己好处落不到,还要给人出头,多不值得……”
单安仁满嘴委屈,都已经到了嘴边,愣是被张异这句吐槽给压回去。
他进门的动静,让刘伯温和张异同时抬起头。
“单大人有什么事吗?”
刘伯温和张异的目光落在单安仁身上,看得他混身不自在。
“下官是想问,还有什么需要下官配合?”
单安仁满嘴苦笑,他被张异一句话点醒了,这下边的人虽然跟他是同僚,甚至有些人就是他心腹,但此时却不是帮他们出头的时候。
他有没有贪?
别人不知道自己,单安仁却能问心无愧,至少现在的自己是没贪的。
可如果工部除了大事,他这个上官一样跑不了。
没道理别人出了事,他还要去出头。
若是刘伯温故意打压异己也就算了,可如果他是公事公办,那又如何?
刘伯温给单安仁招招手,说:
“单大人,你过来帮我看看这里……”
单安仁走过去一看,却是他们在翻阅一个关于鸡鸣山修国子学工程。
这在工部的工程里,属于比较小的活。
但也是因为最近皇帝亲自下令,单安仁还过问过这件事。
按照道理,这鸡鸣山上的活没道义有人贪腐才对,只是张异将问题指给他,他顿时面红耳赤。
就账目上看出的问题,下边的人至少虚报了三成的工量。
虽然还没去工地查询,但张异已经将关于国子学的工量列出来。
这可是皇帝眼皮子底下伸手偷吃呀,这些人不要命了?
单安仁气的七窍生烟,浑身哆嗦。
“只要虚报三成工量,工钱、材料都可造假……
且材料的单价,也比市场价略高,虽然高得不多,但这也不正常!
正常情况下,工部如此大规模的采办,应该有价格优势才对……”
张异说的每句话都有的放矢,容不得单安仁反驳。
他沉思了一会,问:
“此事牵扯到谁?”
张异呵呵一笑,从账目上找到采办人员,将名单交给单安仁。
单安仁露出尴尬之色,这些人刚才已经被提前抓完了。
“营缮司其实是小事,重点在屯田司和水部……”
张异又将一些账目摊开给对方看。
“这里要是造假出了事,那就是大事了!
贪墨点朝廷的钱财没事,可是要是耽误了生产和百姓的安危,这影响可不是钱粮能够解决!”
“本官明白了,来人……”
单安仁朝着后边喊了一声,让人送一把椅子过来,他干脆指着账目开始帮他们梳理起来。
张异和刘伯温对视一笑,两只狐狸却不点破。
尤其是刘伯温盯着张异,已经看透了他那点小心思。
这一通查账,就是好几个时辰。
只是粗略看下来,已经抓走几乎所有工部的底层官员和一些中层官员。
张异和刘伯温一起走出工部的时候,还能站在工部的官员,再看他已经跟看个活阎王一般。
尚有几人是杨宪的心腹,因为来工部不久,手里没来得及沾油水而暂时逃过一劫。
这些人心惊胆战,早就将那位被剥皮的同僚给骂惨了,就是杨宪,他们心里也暗自责怪。、
想要打击别人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受不住后果,那就是你不对了。
张异将这些人的眼神变化收入眼中,然后谦逊地低下头。
对杨宪的报复,到此就结束了。
相信自己露出獠牙之后,想要借助自己来讨取杨宪欢心的人也要想想后果。
不过这件事有两个弊端。
其一是如果杨宪下次再出手,肯定是惊涛骇浪,不死不休!
其二是自己好像跟刘伯温绑定了。
就算他张异想否定自己是刘伯温那边的人,恐怕别人也不会信。
张异并不想要这个结果,但世事难料。
他也不能左右命运的安排!
跟这位绑定子啊一起?
张异悄悄打量刘伯温,这家伙的下场也不太好呀!
自己的小命还长着呢,若是未来被他牵连,可也不是好事。
二人上了车,在别人复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你似乎故意为单安仁开脱,这是怕将所有人都得罪死?”
刘伯温上车之后,首先询问张异。
他那点小心思,骗不过刘基,果然张异闻言嘿嘿笑:
“毕竟我已经得罪杨宪了,可不敢得罪李相!
比起李善长来说,杨宪最多算是一只土狗!”
刘伯温听到他的比喻,忍不住笑了,他倒是同意张异的说法。
李善长无论是手段,地位,都不是杨宪能比的,这朝廷除了他刘伯温的浙东派之外,其他方方面面,都被李善长渗透。
杨宪不过是被陛下特意拉抬起来的幸运儿,如果真的放任他去跟李善长斗,骨头都不会剩下。
“你趋吉避凶的本事倒是不错……”
刘伯温忍不住讽刺这小子,不熟悉张异的人觉得他是高道,可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个小狐狸。
“单安仁的官声不错,虽然他因为出身的缘故,和李善长走得比较近!
可所行还是当得起一个好官二字,就算没你那画蛇添足的话术,老夫也不会特意针对于他!
只是工部如今出了这件事,单安仁的前程多少会受影响!”
张异点头,他比刘伯温更清楚,如果没有这件事,单安仁接下来的去处是兵部尚书。
他还算是一个能做点事的官员,并不该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命运。
可张异自己也无可奈何,他曾经只想成为一个看客,但背后仿佛有什么力量,一直在推动着他往前走。
这蝴蝶效应,已经让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说能看破历史的迷雾。
这也许是他身为一个穿越者,从种痘法一事开始,被动卷入了历史的风云变幻之中。
刘伯温很欣赏张异,不独是这小子一股隐藏得很好的桀骜非常对他胃口,也是因为张异的人品。
这次工部的事,他知道张异在查账本的时候已经留情了。
工部哪有不贪的?
但张异在查账的时候,其实一些小账是放弃的,证明他了解那位皇帝。
被他弄出去的官员,大抵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就算不死,流放边地已是最好的结果。
可有些错在刘伯温看来,是小错,罪不至死。
可皇帝那里,并无小错。
而且,就算他故意放过那些人,那些人也不会感激他。
工部上下,乃至朝廷上下,可能不会怨愤他刘伯温,也不会怨愤皇帝,但绝对会牵连张异自己。
一个聪明人会让人佩服,但一个有底线的人,却能让刘基高看一眼。
“不过你算错了一点,李善长虽然比不上杨宪,但他在小心眼这点上,也差不了太远,你这次打的是杨宪的脸,可杀的人里有他的人!
加上你跟我同进同出,所以你也跑不了!”
张异见老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有气节:
“你们这些名臣,怎么都不跟话本小说的名臣那样虚怀若谷……?
就不能有点高人的气度吗?”
刘基闻言,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把他逗乐了。
“那老夫问你,我比李善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