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鸭西楼
“大人,我们家小老爷不在,咱是给老爷看工地的,您要有事我可以转达……”
他陪着笑脸,却依然逃不过被人一把掌甩过去的命运。
老孟另一张脸,再次被打得嘴角留学。
孟瑶哇的一声哭出来,工地里都是孩子的哭声。
“谁让你们干活的的,这里是我户部修缮工地所在,你们私自干活,是怎么个说法?
来人呀,给我砸了!”
官员说完,他身后那些早就做好准备的吏一拥而上。
开始打砸。
“大人,不行呀!
这是我们家小老爷借钱修的……”
老孟企图去阻止,然后又换来一阵毒打!
工匠们做鸟兽散,根本不敢留在这里。
而那些佃户们,有上前说话者,都被打了一顿。
终于将工地搞得一片狼籍,那官员留下一句话:
“告诉你们家老爷,这里既然已经报了我工部修缮,已经登记在册了,那就只由我工部来修!
你们这些人再犯事,老爷我就将你们全部抓起来!”
他们说完,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群佃户和孟瑶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老孟爬起来,给女儿擦去眼角的泪水,但他手中的血,却将孟瑶的脸图上一层。
他环顾四周,唉声叹气。
其他人也如丧考妣。
此时,不远处,一辆驴车缓缓回来。
老陌赶着车,车里是邓仲修在帮张异记录着什么?
邓仲修这阵子跟着张异学认字,算是开始帮张异打下手。
就在二人忙碌之间,外边的老陌喊道:
“小真人,工地出事!”
张异和邓仲修抬起头,第一时间掀开帘子。
眼前的情景,让张异睚眦欲裂,他辛苦盖起来围墙,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他的佃户们,个个垂头丧气,孟瑶的哭声虽然已经消失,但隐约依然能听到有人啜泣。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遭贼人了?
张异第一时间跳下马车,飞快朝着工地跑去。
“小老爷回来了!”
“道长老爷!”
佃户们见到张异回来,纷纷围上去。
“什么情况?”
张异询问,这些佃户们七嘴八舌,将刚才发生的事跟张异说起来。
他们受限于文化水平,虽然大致描绘了事情的经过,张异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被人针对了。
张异拨开人群,朝着工地的一角走去。
老孟此时躺在墙角,已经昏昏沉沉,孟瑶正守着他。
“小老爷,对不住,我没用……”
张异不让他说话,只是检查了他的身体。
然后,他让老陌拿来金疮药,开始为对方涂抹外伤。
“老爷!”
小道士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佃户们不敢说话。
张异只是默默地为老陌涂抹伤口,那些人眼中百感交集。
在他们看来,张异是上等人,却愿意蹲跪在地上,为一个佃户仔细擦药。
许多人忍不住抹起眼泪,一时间工地针落可闻。
等回张异的老孟,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昏了过去。
张异做完这些,对老陌说:
“你们二人将他扶上车,我们送他回家!”
他起身,对那些佃户说:
“工钱贫道不会短你们的,每个人多五百文钱补偿,受伤的人,一个人一两银子……”
他话音一落,这些佃户们登时感激涕零。
一两银子,那差不多就是一亩多地一年的收成。
这笔钱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大数目。
张异没有多说其他,只是让邓仲修发钱。
邓仲修红着眼睛,默默将工人们们领到一边。
张异对孟瑶说:
“孟瑶,你跟我上车!”
“老陌,你驾车!”
老陌默默点头,那边发完钱的邓仲修也赶上来。
驴车缓缓朝着老孟的村子去,路上,张异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他的阴沉感染了其他人,大家伙也不敢说话。
邓仲修总感觉,张异眼中时不时闪出来的寒光,就如黄老爷不经意露出来的狠差不多。
就连梦瑶,也不敢哭了,只是低着头观察老爹的情况。
不一会,驴车停在门口。
村里人都在张望,张异让离青陌和邓仲修抬着人,他敲响孟家的大门。
李氏开门,见到眼前的情景,登时泪流满面。
“孟家婶婶,对不住!”
张异简单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氏点头,却不再言语,她领着众人将老孟抬进屋子之后,只是啜泣。
将邓仲修和老陌叫出去,
张异对李氏说:
“老孟大体是没事,贫道也给他上过药了!
贫道前阵子跟萧九贤萧神医学过几天医术,大致能看得出来!
不过婶婶您若是不放心,我再给他找个医生!”
李氏闻言,回头朝着张异行礼:
“小老爷,多谢!”
张异回答:
“此事因我而起,我当负起责任!
这事应该是我对不住老孟,所以您不必如此!”
李氏说:
“他今日的遭遇是他命,民妇也习惯了。这世道莫不如此,就如当年民妇一家,死得干干净净,一夜之间,我从锦衣玉食的小姐,变成如今的样子!
那些官兵趁着乱闯入我家,他们不是去剿匪,是当土匪……
那日……”
李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随后她说:
“我家男人将我从河里捞起来,不嫌弃我……,我也早就看破了这世界,就想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只是这世道,连过个太平日子,终究也是奢求!
小老爷您也不必自责,老孟经常提起您,他说遇见您这样的好老爷,是他的福气!
您也别想其他的了,只要他人还在,就好!”
张异沉默,李氏没有说完的话,他大概也能脑补出来。
一个落魄,还遭人玷污的千金小姐和一个普通百姓之间的故事。
乱世,人命贱如狗。
谁活着都不容易。
就如他自己一样,看着他还算是个人物,但面对起这种事,一样无力。
封建社会,终究不是后世。
官员的权威,百姓的下贱,这阶级之间的差距丝毫不会掩饰。
哪怕如李氏等知书达理之人,也不曾升起,也不敢升起反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