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别剑拔弩张之下,最后又是他关羽功败垂成。
可哪怕如此,这事儿,关羽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他该不该撤回江陵,索性……这不是一下子能决定的,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摒去脑中杂念,闭上眼睛,收敛心神。
看着关羽的样子,糜芳的眼珠子一定,然后开导道:“云长啊,一些话凭我这身份,本不当讲,可这种时候却又不讲不快……或许,你永远不会承认,我糜芳是比你更适合统军庐江战场的,但你却不得不承认云旗的眼光啊……”
糜芳越说越是语重心长,“郝昭两千人驻守荆南,甘宁海贼团变飞球兵,还有我驻守江陵,还有那樊城的炼狱火海,那陆家军与士仁的北上,也包括云长你奇袭江东连战连捷,这些卓有成效的战绩可都是云旗部署,这一年多来……云旗部署的何曾有半点差池?”
似乎是因为话题逐渐到了更关键的地方。
糜芳又一次加重了声调,“云长啊,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听你这四子的话吧,长江后浪终究是要推前浪的……更何况,云旗……他可是咱们肉眼可见的,也是公认的最接近中兴汉室的那个人……”
这……
糜芳的这一番话语气不重,可一字一句传入关羽的耳畔却仿佛千斤般重量。
是啊,过往的经验表明,荆州北上……他关羽除了能倚仗、倚靠这个儿子,还能倚靠谁呢?
他做出的部署,他的点兵派将,他的运筹帷幄,至今为止……还从未出现过纰漏。
随着往这边去想,关羽缓缓起身,他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糜芳般……竟有些手足无措的颓然,到最后,他索性拿起了一枚柑橘,一层层的剥了起来。
周边一片安静,只有隐隐风从窗子里吹来,从他身边吹过的声音。
终于,当那柑橘被剥开,关羽将一枚橘瓣塞入嘴中,一边咀嚼,那先酸后甜的味道下,他仿似做出了最终决定。
“子方,你说的对——”
“吾儿让吾归去,那必定有所图谋,关某应当配合他,就先归还江陵城,也罢……关某且带走半数关家军,其余兵马悉数交给你了,这庐江城不好破,可云旗既如此信任你,那关某就在江陵那边静候佳音——”
无疑……
能说出这一番话,关羽变了,关羽成长了,他也变得更成熟了,更审时度势了!
……
……
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的是一分愁绪。
城门外……十余驾马车早已依次摆开,一干兵将们正井然有序的往马车中放置盘缠、干粮、衣物。
这是一队即将返归巴蜀的马车,而此间的主角,正是关麟授意之下,今日必须离开江陵城的刘禅刘阿斗。
这已经是刘禅第三次借病推脱,这才让本该三日前驶离的车队,直到今天才踏上归程。
反观刘禅,他的情绪一直不高,他一直站在车队的最后方,他一眼没有望向这车队,而是望向城门内,他多么希望……这个时候,他的云旗师傅会出现,会原谅他,会将他留下来。
哪怕不能如此,他最后的愿景是云旗师傅派人告诉自己,他……已经原谅了自己。
可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变得不可能。
刘禅心中的悲痛也加重了许多。
“呜……”
熟悉的啜泣声再度从刘禅口中吟出……
刘禅深深的把头埋下……
这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那支健硕有力的手掌伸向他,给他递来了一件衣甲。
恍然间,刘禅以为是云旗师傅来了,连忙抬头,却发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关麟,而是赵云赵子龙。
“子……子龙叔——”
刘禅委屈的张口……
赵云深吸一口气,将那轻甲塞到了刘禅的怀中,“这是云旗托我给你的……”
啊……
一听是关麟给的,刘禅一惊,连忙小心翼翼的抱住这轻甲,问:“我师傅不生我气了么?”
“也不算……”赵云深吸口气,像是思虑再三后,方才解释道:“这衣甲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他也对我说了许多……按理说,我本不该把这些告诉你,但……阿斗,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云旗对你的苦心……”
啊……赵云的话又一次把刘禅说愣了。
刘禅惊愕的望着赵云,可内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好像看到了转机,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转机。
赵云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止有这衣甲,云旗还交给我许多制造图谱,说是让我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你,让你一鸣惊人,让你在蜀中也能立下赫赫功勋,可他却不让我告诉你真相,只说是我偷出来的……这是因为,云旗对你寄予厚望的同时,也不希望你过度的依赖他,你是刘皇叔的长子,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你应该从小就学会自立、自强,你不应该去依赖任何人!”
这……
赵云转述的这一番关麟的话……一时间,引得刘禅深思。
可很快,刘禅豁然明朗一般,他一蹦三尺,“我懂了,那《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也从来不依赖任何人,他拜师于菩提祖师,可出师后,菩提祖师就再没有帮过他……云旗师傅是要让我成长为孙猴子那样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而他……就是那菩提祖师!”
突然间,刘禅就不哭了,原本满是哀痛的面颊,像是拔云见日了一般。
他的内心也一下子就变得强大了起来。
赵云正想再说些什么……
刘禅的话却是抢先一步,“既如此,我当知道、也当理解云旗师傅的苦心,这次回巴蜀,我就学他……大刀阔斧的干一次,学那孙猴子大闹天宫!也是……正因为云旗师傅是关家逆子,这襄樊战场才能连战连捷,我刘禅就要做蜀中逆子,我要将我师傅的衣钵传承下去……再蜀中,也闹他个底儿朝天。”
呃……
——『蜀中逆子么?』
刘禅的话让赵云哑然了,他的脸色也变得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就有点儿后悔告诉刘禅真相了,乖乖的,云旗这语重心长的话,阿斗是不是理解的偏差了呢?
赵云不由得伸出手轻敲着脑门……
这一刻的他已经有些晕眩了,不知道他的坦诚……到底是对是错?
……
……
庐江城外,关家军寨。
不……
准确的说,这里已经变幻了主帅,那关字大旗也正一个个卸下,取而代之的是高高扬起的“糜”字大旗的展开。
紧随传出的是关羽要返归江陵城的消息……而这里留下的关家军兵士,之后悉数由糜芳统领!
与一个个关家军的兵勇一脸愕然与不可思议的神情不同,糜芳与他的亲兵一个个趾高气昂,迈着龙骧虎步在军营中巡视。
糜芳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些亲兵只有一种感觉……今儿个,他们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对此……关家军的兵士尽管觉得匪夷所思,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理由有二,其一是……糜芳接替关羽统领此间战事是关麟吩咐的。
如今在荆州,关麟的威望已经遥遥有超越其父关羽之势,他的话……哪怕是在关家军中,依然是奉若神明。
其二则是关羽东进突袭,关家军自是打的火热,可后勤补给却一直是由江陵城的糜芳太守操持,整个东进……钱粮补给从未晚半日,也从未短缺半日。
再加上糜芳坚守江陵城,击毙周泰、潘璋、马忠这样的名将……
可谓是一战成名,盛名在外……
故而,关家军对他也是服气的。
倒是此时的糜芳尚没有来得及慰问三军兵士,就当先进入了张昭、张承的军帐内,且开门见山的就说了一大通。
也正是这一番话,让张昭与儿子张承几乎是惊掉了下巴。
“糜将军是在开玩笑么?”
张昭不可思议的问向糜芳……
至于缘由,是糜芳方才讲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如今,这军营里,关羽说的话已经不算了,他拒绝的谈判议和,自然也是一纸空文——
恰恰这句话,对于张昭而言,太震撼,太不可思议……
似乎,在他听来,关羽的话不作数,这是一件匪夷所思,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咳咳……”
面对张昭的质疑,糜芳轻咳一声,然后拍拍胸脯,一本正经的说,“本将军骗你作甚?你睁开眼睛看看,外面已经卸下‘关’字大旗,改竖起我‘糜芳’名字的旗帜了,这还不是因为云旗公子一句话?你瞅着那关云长……在听到云旗的话后,他连放屁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呃……
张昭感觉自己恍惚了,这世道变了呀,老子被儿子给治成这副模样……这简直闻所未闻。
糜芳的话还在继续,“正是因为如此,就是停战,你也得去江陵与云旗公子谈哪,他只要说停战,到时候,关云长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
别说,糜芳这话是粗鄙,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由得张昭不信哪。
张昭与儿子张承对视一眼,像是要征求儿子的意见。
张承却说,“父亲,孩儿觉得……我等去趟江陵又如何?保不齐……云旗公子也不想打了,也想给这江东的百姓一片和平,一片净土呢?”
呼……
儿子的话让张昭吁出口气,然后他陷入了深深的琢磨中。
终于,他像是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的脸色虽依旧是煞白如纸,可一双眼眸却是变得更亮、更清,带着一种灼灼的热度。可他依旧不放心,再三问道。
“糜太守啊,你没唬老夫吧?那云旗说话算话吧……”
“哈哈哈哈……”糜芳大笑,“不是我吹,如今这荆州战事,悉数是由我这三弟说了算,关云长……哈哈哈,一边儿去了,啊,哈哇哈哈哈……”
说着糜芳又大笑了起来。
张昭咽下一口口水,心里却嘀咕着。
『久闻这位关家逆子……可谁又能想到,他能逆到如此程度,逆起来……就是老爹,也能不管不顾!』
『话说回来,这怎么有股子儿子篡逆老爹的权呢?』
一时间,张昭看看自己的儿子,心头喃喃……
呵呵……这小子,这辈子怕是也没有这副胆——
……
……
这几日,关麟每晚都会站在江陵城的城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