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此前,他几次致信诸葛孔明,其中就提到这江陵太守糜芳与关公是面和心不和,私下里对立着呢!
这样下去,对于荆州,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照理说,这是一个尾大不掉的难题。
可莫名的,因为一个赌盘,因为关麟那一掷千金的豪赌,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啊!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马良眼珠子转动,站出一步,当先提议道:“关公啊,良有个不情之请……”
“子方不是外人,但说无妨。”关羽扬手示意……
——『已经不是外人了么?』
马良微微一顿,继续道:“看到子方与关公如此和睦,良心里高兴,替你们高兴,也替主公高兴,此番……子方特地前来,虽提及那愿赌服输,可终归赔付的数目太过庞大,不妨……”
“关公带着子方去向云旗公子求求情,云旗公子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多的没有……少的总是能免除一些呀!这也让子方心里多少好过一些。”
马良这话可说到糜芳的心坎儿里了。
他虽然不奢望能少给一些,但……终归还是盼着关公替他去求求情。
当然,在马良看来,关公的面子,云旗公子多少……还是会给一些的。
多了没有,免个几千斛,如此一来,糜芳岂不是对关公感激涕零,这份关系的纽带可不又加深了嘛?
关羽眼珠子转动,沉吟了片刻,方才吟出一个字:
——“善!”
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这小子会给他这个当爹的面子么?
应该会吧?
呃……会吗?
会不会,这小子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他这份面子,那他关公的脸……可就……
这越想,关羽竟越是心有余悸!
……
……
东吴,建业。
恢弘的吴侯宫殿,门口的仪仗吹起了号角,敲响鼓钟。
这是江东的某种仪式,用激昂、振奋的声音,引领那些死在逍遥津的英魂找到归家的路。
大臣们惶恐的肃立在朝堂上,俨然,大家都听说了那“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消息……
所有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些人昨夜都没睡好……
比起其它的公卿,为首的张昭与鲁肃,更是提前知道,这一次廷议的目的。
他俩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吕蒙看了蒋钦一眼,蒋钦则望向凌统。
却见哪怕是此刻的凌统,尤自怒目圆瞪,还在为他死去的那三百亲兵而愤恨不已。
整个朝堂上的气氛格外的沉寂且悲壮!
孙权缓步走到朝堂宝座上,许多文臣几日不见主公,发现他变得憔悴了许多,也更阴郁了许多。
“近来,我东吴接连出了几件大事,合肥一败、逍遥津又败,是我东吴之不幸,长沙、桂阳、零陵三郡,这到手的城郡,却又让了出去,甚至,如今道义都站在了刘玄德那边,借荆州一事从此彻底封存……”
孙权的话痛心疾首,讲到这里时,他加重了语调,“万幸,这一切祸端的源头,孤找到了,便是江陵城洪七公布下的那合肥赌约,今日召集诸位爱卿,便是要给诸卿一个交代,宣——诸葛子瑜!”
门口的宦官扯着尖锐的嗓子:“宣诸葛瑾上殿!”
诸葛瑾缓步走入朝堂,他的儿子诸葛恪也跟来了,却是站在门前,不能上前……
孙权看着诸葛瑾,眯了一下眼睛,面露复杂的表情,诸葛瑾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向孙权跪下俯首叩拜:“臣诸葛瑾拜见吴侯,吴侯千秋无期。”
“平身。”
诸葛瑾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平视前方。
孙权开口了,言语间多出了几许冷冽,“你可知罪?”
“臣知罪!”诸葛瑾如同能读出孙权的心思,他展了展眉:“臣受‘洪七公’蛊惑,将此‘合肥赌约’报送于吴侯,这才有东吴的推波助澜,将消息散播于江东、荆州、益州……致使合肥整个南境约定成俗,更至使合肥一败后,长沙三郡再难讨要,借荆州一事也无从提及,臣有罪。”
此事虽东吴早已传开了,但听到诸葛瑾的话,还是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片轻微的唏嘘惊叹。
所有人带着惋惜之色望向诸葛瑾,这惋惜中难免会带出几分同情。
也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望向诸葛恪,有一种说法,这合肥赌约,推波助澜,是诸葛恪提出来,告诉他父亲的。
而这本没什么,甚至就在昨夜“逍遥津”的战报传回前,众人依旧认为诸葛恪是奇才,他这一计是奇策!
那时候,人人提及诸葛恪,俱是“蓝田生玉”,毫不吝惜赞美之情。
可谁曾想……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此番,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诸葛恪身上。
而诸葛恪嘴角含着一丝讥讽的笑,无动于衷。
孙权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有宦官捧着那“合肥赌约”的“布告”在朝臣面前一一走过。
诸葛瑾也稍稍侧目看了一眼,那布告上的文字跃然眼中。
——“若东吴国主北伐汉贼,能夺下合肥一郡,荡寇将军关羽当履行‘湘水为界’之约,从此江夏、桂阳、长沙三郡归于江东;”
——“倘东吴国主不能夺下合肥,湘水为界之约就地废除,至此之后,荆州与东吴无干!特此布告荆州百姓。”
这些内容,让诸葛瑾眼眶微微一红,他立刻又抬起眼睛。
而孙权之所以再度拿出这“布告”,他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要甩锅,将“十万大军丧胆还”、将“合肥十万送人头”这事儿彻底掀过去。
他孙权是东吴国主,他不能背上那“无能”的骂名……
可终究,这骂名需得有人去背啊!
——『诸葛子瑜,抱歉了!但,孤没有选择!』
心念于此,“砰”的一声,孙权拍案而起,他指向诸葛瑾。
“来人,将那东西带上来!”
孙权一声吩咐……
殿上卫士起身应诺,宫门敞开。
伴随着“啊啊啊——呃——”的奇怪叫声。
一只浑身黑漆漆的毛驴被领了上来,众人纷纷望向这毛驴,却见毛驴的头上贴着一张字条:
——此乃诸葛瑾!
这……
鲁肃惊慌的抬头看了孙权一眼,心里嘀咕着:『主公是要借羞辱诸葛子瑜,将逍遥津的败果彻底翻篇过去么?可……这对诸葛子瑜……太残忍了!』
当即,鲁肃只觉得脑中一晕,身子一闪……脚步一个踉跄,病弱的体躯险些栽倒。
诸葛瑾也吃了一惊,只是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孙权则是向望向那驴,他愤愤然的张口,朝那驴道:“诸葛子瑜,你可知道,你此番丧权辱国!”
诸葛瑾忙回道:“臣被宵小奸佞蛊惑,中了奸计,致使东吴蒙受损失,主公……臣……”
不等诸葛瑾把话说完……
孙权一摆手,“孤没有问你!”
他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那头驴,那头写着“此乃诸葛瑾”的驴,孙权狠狠的道:“你没听到么?孤问的是这头诸葛子瑜!”
“咳咳……”
鲁肃剧烈的咳嗽起来,奇耻大辱……这于诸葛瑾无异于奇耻大辱啊!
满朝群臣俱是替诸葛瑾捏了把汗。
孙权扫视过一圈大臣,鲁肃、吕蒙、蒋钦、甘宁……还有那消气了许多的凌统,孙权威仪棣棣的走到那驴的面前,亲自牵起了这驴行至诸葛瑾身前。
“——臣死罪!”
诸葛瑾磕头如捣蒜……
孙权笑了,“卿何罪之有啊?罪在这头蠢驴,哈哈……孤想请卿牵着这头驴在大殿上绕上一圈如何?”
孙权是笑着开口的,可其中的锋芒,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
“臣……臣遵旨。”诸葛瑾就是太“明哲”了,孙权想的,要做的,他全能看懂。
只是,这份屈辱,他诸葛氏一族的族人,何曾受到过?
诸葛瑾颤巍巍的抬手,就要去牵驴。
忍,他忍了!
他不得不忍!
就在这时。
“且慢……”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而起,众人寻声望去,说话的是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
只见诸葛恪跪地恳求道:“小子拜见吴侯,小子想替家父向吴侯求一只笔,在这驴的头上添得两个字!”
孙权扬手,示意道:“给他笔!”
他也好奇,这诸葛恪要添什么字。
诸葛恪接过笔,再三拜过孙权后,方才起身,顺着“此乃诸葛瑾”五个字往下又添了二字:
——“之驴!”
没错,正是“之驴”二字……
原本的五个字,现在变成了七个字——此乃诸葛瑾之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