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反观糜芳,他在大喘气。
别人夸他,他自己个儿最清楚了?谁说他不紧张?不胆怯?不害怕?
他三天守城,共计尿了四次裤子!
都是因为吓得!
可哪怕内心中再惶恐,他表面上也不能露出分毫胆怯之意。
裤子湿了就湿了,被这江风一吹,晒晒就干了,可这股子气场要是丢了,那守城的兵卒咬着的那口气也就泄了。
正因为如此……
糜芳的裤子处,混杂着血、汗、尿混合自然风干的气味。
当然……此情此景下,不会有人去在意这“奇妙”的气味。
唯独刘禅靠得近,他闻到了,虎头虎脑的瞅向糜芳的裤裆,感慨道:“关四哥总是跟我讲,什么是英雄气?想来……子方叔身上的这股气味,就是关四哥提及的英雄气吧!”
呵……
呵呵……
糜芳真是想哭的心思的都有了,这哪跟哪啊?
只是,装一天是装,装的时候久了,仿佛就变成真的了。
“咳咳……”
轻咳一声,糜芳再度变成了那个人人心目中“英雄”般的人物。
他昂起头遥望着那城下,他看着垂头丧气的那些吴军兵士,他放狠话一般的大喊道:“老子还没用力,他们就退兵了?就这!就这?”
“呵呵……有能耐,再来呀!老子但凡退一步,就不是这江陵太守!老子糜子方这名字倒过来念——”
以往,糜芳何曾用过“老子”这样的辞藻。
江陵守城战,委实给他打出信心来了。
倒是距离糜芳不远处,赵云站在那里,他是切切实实的目睹了糜芳这三日以来的英勇,目睹了糜芳……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的胆气与豪迈。
这让赵云不由得回忆起,那属于他的峥嵘岁月,那长坂坡下的七进七出……
如今,他比那时老了整整十岁!
可似乎,糜芳却比那时,比被他在当阳桥救下时……年轻了十岁,也神武了十岁啊!
——『厉害啊!』
就连赵云心头也不由得暗叹。
可他又产生了疑窦。
——『既糜子方如此神勇,如此有胆气,怎生……这些年却甘心背负着软蛋这样的骂名呢?这是他刻意遮掩自己的锋芒么?这是……』
无疑,赵云想多了……
可这不重要,此刻……正听到糜芳口中那句“老子还没用力,你们就退兵了?就这!就这?再来呀……”
一时间,赵云收敛起心神,他无比佩服的望着糜芳,自言自语道:“子方将军,一身是胆哪——”
……
……
徐盛哭了!
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好像不是那块儿“攻城”的料。
按理说,这位东吴的上将军,他也曾屡次重挫过魏军,可……细细去琢磨,那均是守城战!
守城与攻城,一字之差,战法、战术……相差甚远。
“将军,三日了……我军损失惨重,不得寸进……”潘璋在向徐盛禀报。“看来,这江陵城……是注定要相持了。”
这话脱口,马忠凝眉道,“不能相持啊,此番突袭,我军随军只携带了十日之粮,如今已经消耗了将近一半,我派人四处打探过了,荆州的确提前得到了消息,整个此间坚壁清野,江陵城外的村落,没有百姓,更没有分毫的粮食……荆州是逼着我们急攻啊!”
这……
随着马忠的话,徐盛感觉他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坚壁清野么?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为何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
其实,倒不是江陵城的坚壁清野,而是新城完成修建,将“沔水山庄”整个迁入了新城,而江陵城外,本就形成了以“沔水山庄”为中心点的产业链。
几乎所有住在城外的百姓,都以服务“沔水山庄”谋生。
更有许多百姓,本就是沔水山庄中的工人。
故而……
随着沔水山庄迁入新城,这些本住在城外的农人、百姓也悉数一并迁入新城,短时间内,倒是有一种城外一空……“坚壁清野”的味道。
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幸运罢了。
只是,这却给吴军的粮草补给增加了麻烦。
“也不知道后方益阳城的粮草怎么三日都没有送来,这相持不了,是逼着本将军急攻啊?”徐盛突然抬高了声调,“可怎么急攻?明明是突袭,可好像每一步都被敌人预判到,还有那糜家军?他们藏了这么多年,原来如此英勇,我们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随着徐盛的话音落下。
“报——”
一名亲卫步入大帐,连忙禀报,“长沙信使赶来,说有要事禀报徐将军!”
“让他进来……”徐盛随口回了一句。
紧接着,一名兵士进帐。
这兵士看似很急……可徐盛更急。
不等这兵士禀报,徐盛当先问:“右都督是怎么答应我的?长沙城不过区区千人守军,他半日可下,一日之内就能抵达江陵驰援于我?可这都三日了,他人呢?人呢?”
说到这儿,“砰”的一声,徐盛猛地一拍桌案,“怎么?右都督是要整装待发,养精蓄锐,独留我徐盛在此消耗江陵城么?是要等江陵只剩最后一口气时,再出兵抢了这份功劳么?右都督就不怕我徐盛也一着不慎,步了那周泰将军的后尘,赴黄泉与周将军泉下相会么?”
很明显徐盛是带着怒气。
他不会把这“攻城不利”、“损兵折将”、“不得寸进”的过错归结于自己,他很自然……也很愤怒的就甩给了没有及时支援的吕蒙。
趋利避害,东吴文武……均擅甩锅——
“徐……徐将军……”兵士语气有些磕绊,俨然……徐盛的一番话,吓到他了,可他又有不得不将真相禀报出来的任务使命。
“将军……”终于,兵士张口了,无比迫切的张口:“吕……吕大都督知晓了周泰将军的殒命,他……他也想即刻率军前来驰援哪!”
“放屁!”徐盛罕见的爆出脏话,“那攻下长沙后?他为何裹足不前?三天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他……他……唉……”兵士总算说出了实情,“长沙城没有攻下来,反倒是……反倒是吕大都督中计,差点被大火焚烧至死,五万大军也损失过半……如今……如今因为吸食了大量的浓烟,吕大都督重病不起……奄奄……奄奄一息——”
——『什么?』
兵士的话让徐盛的脸色大变,仿佛,只是经过了一个刹那,他心头的愤怒悉数不见了,转儿……变成了茫然、无措、担忧与彷徨!
长沙城?
不过千人驻守的长沙城?竟然没有攻下来?
还……还让五万大军损失过半,让他们的大都督吕蒙奄奄一息!
这仗,怎么就打成这步田地了?
如果说此前,徐盛是责怪吕蒙没有及时支援,那么现在,他的心境完全变了,变成对这一次所谓“突袭”深深的担忧。
担忧这一仗……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不会这局势最终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
“怎么?怎么……怎么吕大都督就奄奄一息了呢?”
一旁的潘璋连忙问。
兵士顾不上解释,他迅速的将第二条噩耗报出,“除此之外……有消息传回,关羽……关羽带两万关家军没有回援,而是……而是顺江而下,前日破洞庭,昨日破益阳与赤壁,今日……今日怕是已经杀至樊口了……樊口危矣,柴桑危矣,建业危矣,东吴……整个东吴危矣!”
这……
骤然间,徐盛的眼眸抬起,一双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浑圆硕大。
他扫视着眼前的兵士,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神采。
显然,此刻他脑子已经乱如浆糊,似乎他又有点不太确信,于是忙又低下头,颤巍巍的问了句。
“此……此言当真!”
“千……千真万确——”
这兵士的声音刚刚吟出。
“报……”又一名斥候前来禀报,“禀徐将军,洞庭、益阳、赤壁接连失守,昨夜……关羽向樊口发动进攻,樊口守军措不及防,溃不成军……就连……就连一个时辰,也……也没有抵挡住!”
这下,两条情报互相……证实了。
“咕咚”一声,徐盛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
潘璋则紧张无比的脱口:“这……这仗,到底是谁突袭谁啊?是谁在背刺啊?”
马忠“哎呀”一声,然后捶胸顿足,“现在还管这些干嘛,关羽这是要釜底抽薪哪……益阳,益阳不是为了防范这一手,特地安排了一支驻军嘛?朱……朱桓将军和他的部曲呢?还有……益阳城送来的粮食呢?”
这种时候,马忠的问题已经不会再有人回答。
不过很显然,粮食……就别想了,这支徐盛的兵马,他们只有五日之粮了。
这时,阳光已经从云间的缝隙中绽放出屡屡光芒,像是告诉世人“天亮了”,可……无疑,这阳光在所有吴军的眼里是黑色的,漆黑如墨。
是看不见希望的黑色!
“那……现在该如何?”潘璋连忙把目光望向徐盛,他提醒道:“关羽是釜底抽薪,长沙那边吕大都督又遭逢重挫,奄奄一息,如今……如今能回援的唯独咱们这支军队哪!”
马忠又是“唉”的一声长叹,“关羽三日下了四座城……等咱们回援过去,那建邺城都沦陷了!再说……咱们就五日的粮?洞庭、益阳、赤壁悉数沦陷,万一那关羽城门紧闭,咱们回得去嘛?”
潘璋提高了嗓门,“那你的意思?不管?不顾?不救?”
“怎么救?”
这次,这三个字是徐盛与马忠同时吟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