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这敌将似乎是注意到黄忠慌神儿……以为他油尽灯枯了,想趁机下黑刀……只是,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黄忠那猩红的眼眸。
方才落下的大刀,划过一个绚烂的弧度,顺势向上一提,然后……黄忠将整个敌将挑斩而起,一刀穿膛而过。
“当啷……”
这敌将被劈落下马,黄忠的眼眸继续锁定庞德,朝着庞德方向行进。
这时候,黄忠身边的骑兵已经仅仅只剩下几十人,其它的被冲散,或是三五结成战阵,更多是各自为战。
倒是黄忠这几十人,一马当先朝着庞德那边杀去,一路横扫,所过之处,充斥着哀嚎与惨叫。
魏军阵势大乱。
……
“大哥,黄老将军已经把敌军阵型冲散了……”关兴红着眼,大喊一声,“突围的时机可到?”
“敌军是乱了,但包围圈并没有击破,我们的援军也还没有到。”关平也紧握着拳头,冷静的分析着局势。
他嘴上是冷静,可手心中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是因为紧张。
他必须再等,等到援军,或是杀出一条道路……
否则,当他的这一支兵马出动时,那于对手而言,他们就再无保留,也再没有任何变阵的机会。
尽管很难,但……关平还是不能上。
“呜呜——”
魏军那低沉的号角再度响起,又一支军队阻拦住了黄忠的攻势。
这一次,哪怕……黄忠拼命行前,只是又靠近了庞德三十步而已!
同样的,这一次……黄忠身边只有那么几十个人,可面对的依旧是以“千”为单位魏军兵士。
“无耻至极!”关兴目眦欲裂,“他们在消耗黄老将军……”
说到这儿,关兴望向关平,“他们……他们是在欺咱们关家军不敢动!”
说着话,关兴已经横起了青龙刀。
这次,他再不请命,直接翻身上马,支援黄忠而去,跟着关兴一起走的,有五百多兵士,都是再也按捺不住。
他们决然的身影仿佛在说。
——『如果一定要死,那……就在战场上吧!』
“二弟?你要做什么?”关平连忙朝关兴喊道。
“黄老将军身边已经没有兵了。”关兴目眦欲裂,他的声音让关平一颤……
的确,三千骑兵如今还剩下的不足一半,且每一个,或者每几个都被数倍的敌军在围攻。
险象环生!
再不上,就真的,真的,真的全部拼光了——
想到这里时,关平的眼中的,黄忠身边的一名骑兵在面对五名长枪兵的合围。
一枪,又是一枪划过。
无数枪,枪枪刺在他的身上,一个又一个血窟窿,血肉横飞,这简直就是……屠戮!
可那亲兵尤自喊着:“不破敌军,驷不回转,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喊罢时,他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十余个窟窿,他再也说不出话,却本能的挥舞着枪矛继续厮杀……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犯刑若履虎,不畏落爪牙——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仿佛……
这些后世的诗篇,都是在为这一刻,为那一个个浴血奋战的战士而书写,而歌唱,而鸣啼!
可,不一会儿,这个战士还是倒下了。
他身边的另一个战士也倒下了,还有更多……更多倒下的战士……
“咚咚咚……”
终于,在最后的一声鼓响之后,关平心一横,他恨恨的说:“血不流干,誓不休战……不忍了,杀,所有关家军能动的,都随我杀……”
“战,战,战……”
那些带着伤的关家兵也提起了长枪,他们眼含热泪往前冲。
顿时间……
这支最后的关家兵士出动了。
这也意味着,这支残军……拼到了最后。
这将是最后的攻势——
……
“死——”
又一个魏军的百夫长被黄忠劈落下马。
黄忠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他也负了伤,但不严重……
可这一刻,巨大的疲惫感席卷全身,莫说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就是……就是巅峰的壮年男人,也扛不住这接连的车轮战。
呼……
黄忠长呼口气,他翻身下马,他扶着马,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身边的尸体很多,连同那些倒下的战马,横于众人的面前,他抚了把背着的蒙古复合弓,他举起手,再度判断他与庞德的距离时,手都在微微的发颤。
“五百二十步是么?”
黄忠是神射手,他对距离的把控极为精准,哪怕是夜晚,哪怕只是凭着周围的火把。
感受着呼呼的劲风,黄忠沙哑的低声沉吟。
“这么强劲的风向,极限距离……是足以射到五百步的……”
说这话时,黄忠还抬头看了那五百二十步之外的庞德一眼。
这一刻,黄忠身边余下的一干骑兵也纷纷下马,拥簇在了他的身边。
“杀……杀……”
星空之下,鲜血仍在飞溅,席卷整个战场……到处都是人的尸体堆起的尸山,特别是黄忠的身边,一人多高的尸山竟能将他完全遮盖。
“又是差二十步么?”
黄忠口中喃喃……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到的是当年,他自诩英雄无敌,老年得子,可偏偏在郊外,救儿子时,射虎所差的就是那二十步!
也是那二十步让他与儿子永远的天人永隔。
“二十步……二十步……”
黄忠不由得咬牙切齿。
若是……他能多射出这二十步,那现在的他又岂会如此孤苦?又岂会在那一个个夜晚,辗转难以入眠。
——『吾儿……若没死,如今也……也有云旗那么大了吧?也有云旗这么机敏,这么聪慧吧?』
这一刻的黄忠眼眸中擒着泪花。
他想到了他的儿子,想到了关麟,想到了这复合弓,想到了关麟头顶着的“逆子”头衔!
呵呵,若是他儿子还活着,便是逆子又又何妨?
那一样是他黄忠的心头肉啊!
黄忠的眼眸再度望向这蒙古大弓……
仿佛冥冥中,他的眼前出现的幻觉,就像是这蒙古大弓是他死去的儿子亲手交给他的!
黄忠都能想到,儿子长大时的样子,想到儿子就站在他的面前,问他。
——“爹,人人都说你百步穿杨?那五百步怎样?”
——“五百二十步呢?”
五百二十步么?
黄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最后吟道:“二十步”,这一刻他转过头,又一次望向庞德。
因为他……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
就是儿子死后,他苦苦练习,数百个日夜,为了增加那“二十步”的射程,而练出的杀手锏!
……
惨叫、哀嚎、战矛、大刀……
各种兵器的碰撞时,惨叫声依旧萦绕在黄忠的耳畔,只是,仿佛听多了这些声音,他已经变得麻木!
又仿佛,他正在酝酿着什么。
“哈哈。”
看到黄忠下马,徐晃终于笑了。
另一边的庞德也笑了,“这老匹夫总算扛不住了!”
说这话时,庞德尤自一阵心有余悸,他自问,若是他自己……一定不会像黄忠这么能打!
说起来,他与关羽交过手,也与黄忠交过手,如今的庞德笃定,真要打起来,关羽未必能胜得了黄忠!
“围上去,统统围上去——”
庞德也大声喊道,一边喊他还向前几步,显得颇为激动……
他看不清楚尸山后的黄忠在干什么,不过……他笃定,这位老将军,从他下马的一刻起,他就已经油尽灯枯了。
庞德的心头尤自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