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
樊城城楼之上,望着城下巍然伫立的关羽,望着那一字摆开引而不发的关家军。
曹仁的神色萧索,仿佛……只要面对关羽时,曹魏的“天人将军”就会迅速的陨落,他所有“擅攻”的本领,顷刻间就被悉数打上“据守”的标签。
不敢越雷池一步!
“子孝啊……”徐晃劝的声嘶力竭,“若……若不去救襄阳,那襄阳就没了,没了襄阳……单单一座樊城还能守住么?还……还能守住么?”
“若让你去,不止是襄阳没了,你徐公明也没了。”曹仁背对着徐晃,可语气冷冽至极。“本将军知道,丞相舍不得襄阳,可本将军也知道,丞相更舍不得你!”
“可……”
徐晃指着城外的关羽,“他……他诈死赚我们几十日!如今方才醒转,几十日未曾习武?他……他未必能拦得住吾!”
“还有,二十余日前,庞令明的毒箭射入他的手臂,这是我们均看到的,绝不会有假,如此……便是他关云长恢复神速,又岂能如康健时一般?”
“子孝啊子孝,你睁大眼睛看看,城楼下的关家军都是步兵啊,他们没有带上偏厢车,他们只是在列盾防御……我们樊城有超过一万五千的骑兵,如此骑兵出动,这支步兵如何能拦住?子孝啊子孝,你……你就让我带兵杀出去,去救襄阳吧!”
说到这儿,徐晃几乎已经是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襄阳樊城一水之隔,他已经能感受到,在荆江的对面……襄阳城的守军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那是他徐晃的兄弟啊!
上一批兄弟死在了巴中的涪陵郡,这一批兄弟难道又要死在襄阳么?
徐晃是爱兵如子之人,也是重义轻生之人,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只是……
他接受不了,曹仁又何曾能接受了呢?
他“天人将军”的名号,就是救部下“牛金”赚得的……此刻,让他不去救襄阳,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只是……他曹仁不是将,他是帅,为帅者……必须保持最冷静的头脑。
襄阳守不住,他难过,可若是为了救襄阳,樊城也守不住,乃至于他与徐晃都枉死于其中,那他要如何面对他的大哥曹操啊!
“子孝将军……”
啪嗒一声,徐晃直接跪了,“我求你了,给我骑兵,让……让我突围出去!他关羽重病方愈,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随着徐晃的这一句话……
曹仁一如既往的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手中重剑缓缓的砸于地面,他双手按压着巨剑。
他语调沉重,他缓缓说:“公明说了一大堆能突围的理由,可我拒绝你的提议,只需要一个理由!”
说话间,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城楼下的关羽,他的理由脱口而出。“因为,因为那是关羽啊——”
是啊……因为那是关羽啊!
在遇到关羽之前,曹仁是战无不胜、攻城拔寨的“天人将军”,可自打遇到关羽起,他就是逢战必退,坚守不出,以“据守”扬名的缩头乌龟。
……
……
第343章 魏将妙计害关公,赔了襄阳又折兵
骑兵对步兵,是兵种上的优势;
以逸待劳对远途急行,是体力上的优势;
哀兵对伤兵,是战斗力上的优势。
要知道“哀兵必胜”是一条致胜铁律……
甚至,如今的徐晃对现在的关羽,单纯从最纯粹的武力上去看,也是优势!
似乎,所有的理论,都宣示着……徐晃该杀出去,杀出去,就是一场大捷,一场摧古拉朽!
可……在曹仁看来,只一条……
——『因为那是关羽啊!』
只这一条理由就足以宣判,以上所有的优势全部都变成了劣势。
不敢打,也不能打!
“公明啊……”终于,曹仁转过身,那忧心忡忡的眼眸直射向徐晃,他重重的拍了拍徐晃的肩膀,“方才关羽没有直接朝你发动进攻,这说明,关羽的目的不在樊城,他就是要截断樊城与襄阳的联系!”
“他这次……没有不可一世、嚣张大意的‘绝北道’,去阻拦樊城以北的援军,他这次目标放在襄阳,他是在稳扎稳打呀!”
曹仁的语气越发的语重心长,“非我曹仁畏惧他关羽,如今的局势,我军在明,敌军在暗,你就算突破了关羽的步兵,那……你会不会也如庞德大营那般,只一个时辰就被弩矢覆盖,全军覆灭?”
“这几个月来,满宠战死了,文聘战死了,子和(曹纯)战死了,吕常、牛金……他们都战死了,就连与你并称为五子良将的乐进也战死了!樊城又是作为宛洛之地最后的防线,我不敢拿你,也不敢拿樊城去赌啊!”
曹仁的语调抬高……
就连此刻神情错乱、精神恍惚、面容难看的徐晃也不由得动容,他望向城楼下的关羽,听着耳畔中荆河对岸传来的那两万人齐声呐喊的:
“你过来啊——”
这一刻,就是他徐晃,也不敢妄动……也不敢再扬言进攻。
来自关羽,来自荆州的威慑还是太大了!
这一刻,他意识到,或许曹仁将军的判断是对的。
已经这样了,襄阳已经守不住了,不能再保不住樊城啊!
“是……是末将唐突了!”
徐晃艰难的发声,他再望向城楼下,那一字摆开,威风棣棣的关家军,他的内心中饱含凄怆、苍凉。
就在这时……
“报——”一名兵士匆匆的跑上了城楼,他跌跌撞撞。
准确的说……他是惊慌失措的爬上城楼的。
“怎么回事?”曹仁急问。
“庞德将军……庞德将军带着亲卫,要……要出城,被……被守军挡住,庞德将军强突城门!”
随着兵士的话,曹仁的心情如坠深渊……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又、又起啊!
“速速调集我的亲兵,务必阻拦住庞令明!”曹仁一边往城楼阶梯处跑,一边吩咐,“此外,传我军令,敢私自出城迎敌者,诛……诛九族——”
说话间,曹仁迅速的下了阶梯,可方才下楼,“砰”的一声,马车上的一枚木棺被巨力推至曹仁的面前。
曹仁抬头,这木棺后的正是庞德。
“令明?”曹仁惊讶的张口。
却见庞德一拱手,语气冷冽:“子孝将军,我庞德死了四个儿子,我已经没有九族可诛了……若我死了,你就用这木棺把我的尸首运回去!”
庞德的语气毅然决然,“子孝将军,我曾向丞相保证,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人在,襄樊在!”
说罢,庞德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要再闯城门。
曹仁一把将他拉住,“庞公大义,我与大哥知晓,可现在……现在不是出城的时候啊!”
说到这儿,曹仁突然拦在庞德的身前,他像是要以自己的身躯拦住庞德的决议:“若是庞公要出城迎敌,那就从我曹子孝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庞公不放心儿子,那就让我曹子孝去阴曹地府替庞公照顾这四个侄儿!”
这……
曹仁这一番极赋感染力的话,让庞德哑然了……一时间,他的脸上写满了“进退两难”!
……
……
血色残阳布满襄阳城,还在不断地染红了这片血腥杀戮的战场。
从黎明拂晓,到黄昏将至,一整日的攻防战……整个城楼下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堆满了密密匝匝的尸首。
拼到这个份儿上,双方比拼的已经不是勇力,而是意志的较量,是煎熬。
攻防战!
爬城、先登、死战、夺楼……抢回城楼,每一刻都是死亡与杀戮,每一刻都是冲锋与搏斗,每一刻都有亲人和战友死去。
唯独糜芳与傅士仁还在坚守。
登上城楼的糜芳,他胳膊上已经中了一箭,可他不敢后退,在这样的气氛下,他是最不能,也是最不敢倒下的那个,他硬生生的将箭矢折断,只保留住插入肩膀处的一小截。
他甚至来不及用另一只手去捂住伤口,他的手在挥刀:
“我砍死你个婢养的!”
他一刀将面前魏军的弓手给劈成两瓣儿……
他浑身是血,他的眼睛里都泛着红光,印象中,自从登上这城楼,糜芳已经砍死了七个敌人,这与以往,那个凡战就往后退的他,迥然不同,怕是曾经的糜芳,都绝然无法想象现在的他,能变成如此疯狂的模样!
以往的秘方,是在给刘备拼命,可现在这一次,是给他自己拼命……
每一刀都是数不尽的财富!
仿佛每挥一刀,糜芳的心头都在闷喊。
——『这就是襄阳城的十个宅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八个字放在糜芳的身上简直太过贴切。
“你嫩娘该死哪死哪去——”
伴随着,他又一声地地道道的徐州口音,肩膀处的伤口宛若不存在一般,他又一次挥舞着大刀朝城楼上的敌人冲去。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争夺城楼上“闸门”机关,若是夺下这机关,那城门洞开,一切就都结束了。
孰胜?
孰败?
就看这一遭了!
那边厢,如果说糜芳所带的兵马,登上城楼,他们作为一个点,作为一把匕首去撕裂对方的防线。
那么城楼下,就近指挥的傅士仁则在观察着整个战场。
他发现,他们一如既往的面对着这襄阳城最严酷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