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江夏郡,安陆城。
距离官署不远处的库房内,存放着大量的陶罐,这是关麟这段时间派人四处收购采买来的,足足有五千之多。
要知道,采买到这些大小规格类似的陶罐可并不容易。
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日常用陶的质量每况越下,数量日渐减少,主要流行的是随葬用陶和建筑用陶……尤其是瓦当。
(Ps:瓦当是指屋檐最前端的一整片瓦,是装饰美化檐头的建筑附件)
所以,别看只是五千陶罐,却几乎是集整个荆州之力了……
单单江夏能采买来的连个零头都不够。
此刻的关麟正用手在触碰着这大小相似的瓦罐,感受着其中的触感。
可越是触碰,不免有些失望。
——『与后世的瓦罐比,太软了……不过,作为燃烧弹……啊不,是抛掷物,应该是足够了。』
诚如关麟所想,三国时期的瓦罐均为火度较低、质地松软的灰陶,与前代实用的硬陶有显著区别……
当然,哪怕是灰陶……储藏些物件、粉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等等……
关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些极难收集的齐齐整整的陶罐都出现了……
可?那货呢?
蒋干呢?
关麟琢磨着。
——『这蒋干不是带着一队民工上山去挖掘“火镰”了么?』
——『怎么这都快一个月了,啥消息也没有?』
——『人呢?这是出工不出力么?』
的确,关麟来到安陆城后,除了马不停蹄的准备迎战外,还办了一件事儿,准确的说是三件事儿。
分别给原本的蒋干、王粲、阮瑀各自安排了一件事儿。
王粲的事儿,是写一本“小书”!
阮瑀的事儿,是编排一出“小戏”!
蒋干,这个被后世课本“蒋干盗书”黑了几千年的人物,关麟寻思着,他本是安陆县县长,对此间算是比较熟悉,再加上古籍文献中记载的还是有些能耐的……
故而……关麟特别对他委以重任。
至于这重任嘛!
安陆城,作为后世的“大孝感”,关麟可太熟悉了。
除了知道这是“中华孝文化之乡”外,知道这里有“四大怪”外,关麟更知晓,孝感还是“膏都”、“盐海”、“磷山”……蕴藏着丰富的地质矿藏。
当然,如今正处于战时的状态……
膏和盐去提炼……俨然没有那个时间。
同样的,膏和盐虽然重要,但是比起“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提及麟……
关麟直接想到的就是后世战争中白磷弹,烧皮蚀骨,人称“地狱之火”,堪称战争中最恐怖、杀伤力最惊人的武器。
当然……
关麟要做出导弹难度太大,可利用白磷的燃点,辅之以油。
只需要一把火……可以旦夕间将数万敌军焚烧殆尽!
这可比制造火炮的难度要简单许多。
这也是,关麟脑海中“燃烧弹”的雏形……
比起秦弩的慢成型,这个“燃烧弹”只需要白磷的量充足,就足够实现。
故而,关麟派蒋干去做的不是别的,就是寻找白磷……不对,这个时期白磷的名字是叫做——火石、火镰!
要知道,火石、火镰在这个时代,可是极其珍贵的燃料。
但凡火石、火镰储备充足,曹操也不会在草船借箭时,不放火矢。
至于……有着“磷山”之称的安陆县,其中白磷具体的分布,关麟记得没有那么清楚,只有些印象,在后世……是在小悟乡四方山一代。
巧了,这个时代……安陆城附近真的有座四方山。
关麟索性就让蒋干去四方山寻找、挖掘这火石、火镰!
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关麟倒是听说蒋干也没偷懒,带着这些人早上出去了,晚上就回来了,可……有个毛的火石。
关麟已经觉得有些所托非人的味道了。
张星彩好奇心强,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些陶罐,“云旗弟?你整这么多陶罐作甚?这个能帮你烧了那鸡鸣山的粮草么?”
“如果某人稍微可靠点儿,保不齐就真的烧了……”关麟无奈的张口。
“某人?”张星彩好奇了,连忙追问,“谁呀?”
关麟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吩咐一旁的士武,“士叔,如果今夜那蒋干还是一无所获的话,就得辛苦士叔去挖掘下那四方山!”
“我别的没有,一身力气还是有的……”士武拍拍胸脯,“交给我,云旗公子放心就好!”
看着士武一本正经的模样,关麟感受到的就俩字——靠谱!
话音刚落……
“报——”一名部曲快步闯入,连忙禀报道:“蒋干先生请太守赴东城门……说是,太守吩咐找的东西,他找到了,也运回来了!”
“找到了?”关麟一怔……
他的目光再度扫过面前的陶罐,如果说,现在这一枚枚陶罐就是温顺的鹌鹑,那有了白磷,这些陶罐,那就是凶猛的老虎啊,还得是带上翅膀的那种!
『这年头,真能用上燃烧弹,那就再送给曹操一场大火——』
心念于此……关麟的迫不及待已经是呼之欲出。
“前面领路——”
……
……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琴瑟和鸣,奏的曲目是《诗经》中“小雅”一篇中的“鹿鸣”。
这首曲子奏出了颇有交州韵味的儒学味道,让人不由得想到,这位交州七郡督士燮还是位儒学的大家。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随着一手执节杖,一手执册书,气度潇洒的司马懿走上这广信城的衙署正堂,士變张口欢迎。
司马懿躬身行礼,“臣魏国行军司马司马懿,奉魏公之命,致意安远将军、龙度亭侯!”
士燮含笑:“建安十三年以前,魏公屡屡派使者前来交州,吾亦是向往魏公风姿久已,可建安十三年,一把赤壁大火,将魏公南下的志愿泯灭,再也打不通中原与交州之大道,吾空自牢想,甚为遗憾!”
这说不上是嘲讽,却是点明了曹魏的伤疤,司马懿神情从容道:“魏公知将军心向汉室之诚,许都乃是汉室正统,故魏公遣臣特来奉上天子册封圣旨,天子加封将军为骠骑将军,领交州牧,封镇南侯,共讨叛逆,请将军预备香案接旨!”
士燮一怔,未料到司马懿带着汉室天子的圣旨,正犹豫怎么回答,站在首位刘熙拱手,“在下刘熙,北海郡人,避祸于交州,在下斗胆问,这封圣旨,乃是天子所书?还是魏公所书?”
司马懿含笑,“既是圣旨,自然是天子所书。”
刘熙冷笑,“天下人皆道,魏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交州虽距离中原数千里之遥,可如此说法却也是颇为盛行,难道……天子不是被魏公囚禁于许都?这封圣旨,吾主不接也罢!”
司马懿仍然含笑,“昔日天子流离,群雄袖手,汉室几亡,是魏公迎天子以理敬,筑宫室以尊养,而魏公亲冒矢石,征讨叛逆、招抚诸侯,乃有今日之中原……非魏公,何来天子?非天子?何以天下?又何来敕封交州七郡督之职衔?何来如今的安远将军、龙度亭侯?刘先生提及囚禁二字,骇人听闻,不知天子受难之时,刘先生何在?噢,对了,刘先生是避祸于交州……既如此,刘先生何必以己之不忠,陷魏公也于不忠呢?”
张春华第一次听到丈夫在这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忍不住抿嘴一笑。
刘熙又急又怒道:“我只说今日事,谁与你论当年勇?”
司马懿笑:“安远将军从一个交趾太守,做到如今的交州七郡督,中原的士人中前往依附避难数以百计,单单我能念出名字的就有袁徽、许靖、刘巴、程秉、薛综……还有刘先生你!难道这些人投靠士燮将军,不是因为士燮将军的忠君么?难道士将军屡屡受到朝廷册封,不也是因为忠君么?如今圣旨已下,为汉室讨贼,有何不妥?”
刘熙还想说话,却被士燮喊停,“要吾讨贼?不知贼是谁?”
司马懿平静的说,“关羽!孙权!”
“哈哈哈……”
这次刘熙又哈哈大笑,“关羽乃天子亲封汉寿亭侯,孙权则是三代基业下的江东,亦是天子亲封的讨虏将军,会稽太守……岂有交州讨伐汉臣的道理?”
“奉天子之命者为忠,逆天子之命者为奸,孰忠孰奸,士燮将军与刘先生比我更清楚,何况交州世外之地,我亦不忍让交州染指战场,却是听闻陆逊与其族人被吴侯陷害,险些身首异处,与其漫无目的北击东吴,被孙权以陆家族人要挟,不如随我一道返回荆州,釜底抽薪进攻荆州!魏公是要打通一条中原与交州的通道,让士将军的名声能够传扬于天下,让士将军的儒家学识能够为天下士敬仰!”
刘熙闻言怒喝:“大言不惭,你再如此胡言乱语,我便斩了你!”
司马懿身侧的张春华握住了佩剑,冷笑道:“好啊,原来这就是交州士家的儒学造诣,还什么有朋自远方来,呵呵,不怕人耻笑,就让大家看看交州到底是何嘴脸?”
刘熙拔剑砍去,“你是何人?”
终究因为刘熙是文人,他的剑被张春华轻松用剑鞘架住,回道:“使者而已!”
士燮微微有些动怒,“都退下!”
刘熙隐忍而退……
张春华也退到门外,可她能看出来,仲达的话还是击中了这士燮的软肋,丈夫的风采让她油然生出赞叹和爱慕。
倒是屋子后的陆逊有些惊诧……他凝着眉,有些无法理解。
很快,他的目光转到了士燮的两个儿子士徽和士颂身上……
陆逊小声问道:“为何士将军要纵容那刘熙如此羞辱这曹魏使者?若是直接答应他?不好么?何必要让那使者舌战群雄!”
士徽与士颂彼此互视,旋即浅笑出声。
如此浅笑更让陆逊一头雾水。
终于,沉默许久的韩玄张口了,他压低声音,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轻声对陆逊道:“伯言,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云旗公子的安排呢?”
啊……
陆逊不可思议的望向韩玄,一双瞳孔从微微睁开,到不断的睁大,到睁大到极限。
他是绝顶聪明之人,方才是当局者迷……如今被韩玄这么一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