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步氏有所赏赐,孙登不敢推辞,只是拜受而已。
反而,徐氏派人赐给孙登的衣服,孙登必定沐浴后才穿上,以视对养母的情义。
乃至于七年后,孙权称王时,要立孙登为太子,孙登却推迟,“根本得到确立,道义才能产生,要立太子,应先立皇后!”
孙权又问你的母亲在哪?
言外之意是让孙登,认他宠幸的步练师为母,将步练师顺理成章立为皇后。
可孙登却坚持回答,“吾母在吴郡!”
意思就是——徐夫人是我的母亲!
让孙权默然!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孙登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个仗义敢言的孩子。
此刻,他大步迈入了中军大帐,孙权盘膝而坐,那碧绿色的眼瞳缓缓睁开,看到孙登,像是一点都不意外,宛若孙权就在这里等着他一般。
“孩儿拜见父亲。”孙登先是行礼。
孙权没有说话。
事态紧急,孙登当即道:“孩儿年幼,尚未及立下寸功,本没有资格来劝父亲,可……孩儿听闻,如今天下大事未定,各地贼寇未被讨清,东吴子民翘首以待,将命运托寄于父亲,处境危险者希望安定,处境动乱者盼望治理!此诚大乱之势,危急存亡之秋。”
“孩儿希望父亲不再拘泥于一城一郡之得失,不再拘泥于那往昔逍遥津之败果,不再拘泥于那缥缈的名声,不再拘泥于那无畏的执着!”
“大伯父临终曾留言‘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就连大伯父都能看出,明明父亲擅长的是举贤任能啊!父亲最不擅长的是决机于两阵之间哪……昔日的汉高祖刘邦亦不擅长于此,可他却得了天下,若有朝一日父亲能得天下,势必学的是那汉高祖,而非楚霸王!”
孙登不过十岁,可一番话一字一句,言辞坚定,有理有据。
面对父亲那碧绿色森森然的眼芒,孙登直接迎上,悍然无惧……
呼——
呼——
一时间,这中军大帐内只剩下孙权那粗重的呼气声。
过得片刻,沉吟了片刻,孙权方才张口。
“吕子明告诉孤,那关家四郎说孤狗都不如……这话,吾儿如何看?”
这是一道送命题。
孙登却想都不想,“汉高祖得天下靠的是张良、萧何与韩信,若论及‘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比之张子房,汉高祖亦狗都不如,若论及‘镇国家,抚百姓,供给军饷,不绝粮道’,与萧何比起来,汉高祖岂能如狗?若论及‘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汉高祖哪有资格跟韩信比?就是韩信的家犬也远胜于他!”
孙登的话一句比一句声调大……
一句比一句语气加重。
“昔日关四公子屡劝其父关云长,就是此番关家军北伐,攻襄樊还是取江夏?此关四公子亦是与其父关云长剑拔弩张,说其‘脸都不要’,说其置三万关家军性命于不顾,致使关云长怒不可遏……但最终,他却还是听了关四公子之言哪!这也才有北伐的大捷,才有了江夏北境的收复……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父亲……”
“父亲与汉高祖有着相同的品质,那便是‘知人善任、任人唯贤’,这也是让三军信服,让众将拜服的原因哪!关羽纳逆子之谏言,方才大胜……可若父亲今日斩了那吕子明,那……那忠言逆耳将彻底闭塞,那时候的父亲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那才是真的不如狗!”
孙登也是拼了。
关麟忤逆关羽的事儿,他也听了不少,打从心底里,孙登是佩服关麟,敢这么跟自己爹叫板,敢这么剑拔弩张,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胆气?
可今日……他孙登学了一回。
虽浑身尤自发抖,可概慷之气震荡九霄……浑身散发的气场,就好像他才是这中军大帐中的主人。
这种感觉,让他无畏!
“父帅,父帅——请父帅收回成命!”
孙登还在嘶吼……
反观孙权,他的眸子从原本的平静到冷冽,到剑拔弩张……似乎,眼芒中的愤怒还在不断地升腾。
终于,在这股愤怒即将抵达顶点之时。
孙权闭上了眼睛,而随着眼眸的再度睁开,他的嘴角咧开,踏步上前扶起了这个他最器重的儿子。
他轻声道:“孤何曾真要斩吕子明,孤不过是借此,为吾儿立下威望罢了!”
啊……这……
孙登一下子醒悟,父亲这么说……那……那父亲的亲卫将这边的事情悉数告诉他,是……是父亲授意,是父亲有意为之?
“哈哈哈……”孙权在笑,笑的很克制,很低声……
他一边拍着孙登的肩膀,一边缓缓将手中的军旗交到了孙登的手里。
他语重心长的开口:“那关家四郎屡屡顶撞关羽,最终关羽都从未责罚于他,反倒是让这关家四郎履立大功,孤如何看不出来,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是关羽器重此子,欲为此子增添威望,这才先怒后赏!”
“呵呵,那关麟说孤统兵不如一条狗,呵呵,也罢……孤统兵或许真的不如狗,可孤却能用别的方法助我三军攻下合肥城……吾儿你即刻去下令,由你做保,让吕蒙统兵,你就告诉三军将士,你以立下军令状,你做保让吕蒙统兵攻城,若明日日落之前攻不下合肥城,你孙登甘领一切罪责,与吕蒙一同赴死!”
“吾儿你放心,你不会死……孤不懂统兵,但孤懂人心,在你这番话之下,我东吴儿郎三军士气势必高涨,兼之吕蒙之统兵,十个合肥城也挡不住我江东子弟的攻势,那关云长为子能‘计深远’,孤又岂会输他?”
言及此处……
孙权的眼眸睁的浑圆硕大。
——“今日,由你去亲自赦免吕子明,由你将‘军令状’状告三军,明日,整个东吴就会传扬,是孤的登儿,支身劝孤收回成命,救吕子明于水火,是孤的登儿攻下了这合肥城!”
孙权的声调再度加重。
——“那关云长敢用关麟,敢扶起一个逆子,一个麒麟儿,那么……登儿,孤问你,孤敢用登儿,登儿敢立功否?”
……
……
第222章 关麟:这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夜,凄冷。
一弯残月挂在天边。
在吕蒙露出的那意料之中的眼眸下,孙登如期而至,他以令旗使刀斧手放开吕蒙,且亲自为吕蒙披上了铠甲。
“我向父亲做保,吕将军挂帅,若明日日落之前攻不下合肥城……我与吕将军共赴黄泉——”
孙登手执战戟,双目猩红,一缕青丝被风扬起,遮蔽他俊逸的脸庞。
与此同时,他从亲卫手中取过长剑递给了吕蒙。
剑,闪着凛光。
吕蒙将剑置于胸前。
过得良久,他直接跳到了眼前行刑的木桩上,他大喊道:“擂鼓……”
——咚咚咚!
寂暗的天穹下,鼓声如雷。
所有江东兵听到这鼓声,纷纷赶来……
此刻的吕蒙手持佩剑,看着台下的众将士。
他那嘹亮的嗓音震荡天穹:“江东子弟们,自打逍遥津一败,我吕蒙就从未睡过一个整夜的觉,不是我不想睡,而是我畏惧……我胆寒,我惊慌,我每每闭上眼,想到的就是我们十万人被八百人给打的狼狈不堪,抱头鼠窜,我羞愧,我如何睡得着?”
“今日,吾等江东子弟又一次杀至这合肥城下,那张辽不在,那些山西兵勇亦不在,若如此,合肥城还是攻不下来,那我江东子弟干脆改名叫江东鼠辈好了……我们将受尽天下人的嘲讽,我们的子子孙孙将被笼罩在曹贼的兵戈剑戟之下……”
“这是我们魂牵梦绕的故乡啊,难道就要因为我们的胆怯,我们的无能而任贼人驰骋么?弟兄们,今日长公子向主公做保,我吕蒙暂代统帅之职,若明日日落之时夺不下合肥,我吕蒙与长公子共同赴死……尔等也将顶着一辈子的鼠辈之名!”
“战胜恐惧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战胜他,本将军就问你们……当年赤壁战场,曹贼八十万大军南下,我们如何大胜的?你们都忘了么?那战前时的一句句口号,你们也都忘了么?”
“没有——”
“没有——”
“岂能忘?”
“不敢忘!”
随着吕蒙的声音,已经有将士回应,而回应的人越来越多。
吕蒙看了孙登一眼,他大声道:“这才是江东子弟的气魄,我江东儿郎……”
众人齐声呐喊:
“江东儿郎,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
“好……”
吕蒙向左一挥大啸道:“周泰、吕范、朱桓将军何在?”
“在!”
“三位将军率三千兵佯攻西城门,前期攻势要猛,要将守军悉数吸引过来,待得天明攻势放缓!”
“诺!”
吕蒙再度伸手向右一挥,道:“蒋钦、徐盛、丁奉将军何在?”
“在!”
“三位率三千兵佯攻东城门,与西城门的攻势一般,声势要大,将守军悉数吸引!天明时攻势放缓!”
“诺!”
吕蒙再度吩咐:“韩当、甘宁、潘璋将军何在?”
“在!”
“三位率三万军主攻北城门,与东、西两处城门截然相反,前期攻势要缓,待得天明时,守军松懈,再一鼓作气,集中兵力一具攻破城池!”
“诺!”
北城门,这是主攻的防线!
“马忠、贺齐、张承将军何在?”
“在!”
“南城门无需攻城,尔等率两万军埋伏于南城门外官道两侧树丛之中,若有贼兵逃出,小股兵团放过,若遇到数千兵队,痛击之!莫放走了一个贼人!”
“诺……”
吩咐完这些,吕蒙面朝孙登,“长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