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又是一声诸葛恪的呼喊。
莫名的,以往不觉得,可真到父子即将离散,这一声声“爹”,突然就显得那般的弥足珍贵。
“又怎么了?”
诸葛瑾控制着他的情绪,他是个成年人,不想表现的太过感伤,他也应该支持儿子的选择。
所谓选择大于努力,恪儿对这个乱世有他独特的理解。
“孩儿有些话想提醒父亲。”诸葛恪脱口道。
而不等诸葛恪把话讲出,诸葛瑾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想清楚了,去过长沙,再到江陵后,你就是你二叔的儿子了,你所站的立场应该是刘皇叔那边的……”
诸葛瑾就是太明哲了。
一些以前肆意提及、讨论的话题,如今因为彼此间立场的不同,就要慎言了!
“可……到江陵之前,我还是父亲的儿子呀!”诸葛恪笑道:“在立场更替之前,孩儿总还是能提醒父亲的吧?”
呵呵……
诸葛恪的话让诸葛瑾的心情,多少和缓了许多。
他扬起手:“你可是想说那张仲景?”
“不……”诸葛恪连忙摆手,“孩儿提醒父亲的是‘关三小姐’!”
啊……
不等诸葛瑾惊讶,诸葛恪的话接踵而出。
“孩儿觉得,吴侯让父亲去替长公子向关三小姐提亲,是一步‘东吴破局’的妙棋,此举……吴侯可……不……”
诸葛恪突然改口道:“这定是鲁肃大都督的提醒,吴侯才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一石三鸟之策!”
这……
诸葛恪的话令诸葛瑾有些云里雾里。
他反问:“如何说是一石三鸟?”
“父亲想啊……”诸葛恪侃侃而谈,“若此番提亲,那关云长应允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关三小姐嫁入东吴,未来荆州局势一旦有变,关三小姐便是东吴最好的人质,可使得那关云长投鼠忌器,此为第一石!”
唔……
诸葛瑾眼眸微眯。
他虽没有刻意去想,可此番听到儿子的话,却莫名觉得有道理。
诸葛恪的话还在继续,“其二,便是若关羽应允,关三小姐沦为人质还是其次,更有甚者,关羽就陷入了一个圈套,一个吴侯……不,是吴侯与鲁大都督合力布下的圈套,成功挑拨了关羽与刘备的圈套!”
随着诸葛恪的话传入诸葛瑾的耳畔。
轰……的一下!
诸葛瑾的一双瞳孔骤然瞪大,他勒停了马,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儿子。
诸葛瑾是聪明人,又精于外交。
儿子提醒到这一步,他一下子就明悟了。
要知道,在外交动作中,凡是讲究匹配,比如关羽单刀赴会可以是鲁肃邀请的。
却不能是孙权邀请的,更不能是吕蒙等人邀请的。
这便是因为双方地位的不对等。
也就是说……
孙权的长子怎么能娶关三小姐呢?
按照地位的配等,孙权的长子孙登只能娶刘备的女儿,或是反过来,刘备的儿子娶孙权的女儿!
——否则,这就是一次及其失礼的外交。
哪怕,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刘备没女儿,孙权的儿子求娶关羽的女儿。
这事儿,也不能向关羽提亲,而是需向刘备提亲。
向关羽提亲,关羽要答应了,对于孙权是“自降身份”,可对于关羽,这算什么?
这荆州到底是他刘备的?还是你关羽的?
刘备集团究竟又是谁当家?
刘备与关羽之间的关系,岂能不出现嫌隙?
此间挑拨、离间……让人防不胜防。
这下,诸葛瑾彻底看懂了。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提亲事件中,密布着诸多的弯弯道道。
孙权统兵不行,但在搞‘斗争’上还是有一手的,无论是关羽,还是刘备,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
若是不答应呢?
诸葛瑾连忙又抛出了一个疑问。
“那……若关羽言辞激烈的拒绝呢?”
“这就是一石三鸟中最后的那只鸟了。”
诸葛恪解释道。“关羽若拒绝,必定是看出了此间诡计,势必言辞激烈,怒斥吴侯,可这……才正中吴侯的下怀!”
“如何讲?”
“——看似关羽言辞锋利,逞一时之口快,可实际上,在世人眼里,吴侯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而这份委屈也能使世人对东吴更添同情,毕竟‘吴侯自降身份的求亲’却遭到这等羞辱!”
言及此处,诸葛恪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此这般,未来,一旦局势有变,吴侯随时就可以以‘盟友看不起东吴’为缘由倒戈一击,所谓‘出师有名’,《孙子兵法》讲究道、天、地、将、法,到那时,‘道义’就稳稳的站在吴侯这边的,这是最合适的向荆州动兵,乃至于背后下黑手的借口与理由啊!”
“也就是说,这提亲,无论他关羽答应,还是拒绝,吴侯与鲁大都督设下的这个局,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诸葛恪的话让诸葛瑾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惊讶于吴侯与鲁肃此番严丝合缝、稳操胜券的部署;
却更惊讶于,儿子诸葛恪的睿智与明哲……
他……看穿了这一切啊!
突然诸葛瑾有些后悔了,他后悔带诸葛恪去了那次江陵,若没有那次的失利,若没有洪七公的搅局,如此出色的儿子,定……定会留在东吴吧?
他……他也必定能成长为东吴的一方肱骨吧?
可现在,因为一个“洪七公”,这块“蓝田美玉”已经与他诸葛瑾,与东吴渐行渐远了!
莫名的,诸葛瑾生出了一丝担忧。
这是对东吴的,对这次计划的深深的担忧。
“吾儿会把这个告诉那关云长么?”
这个……
果然,诸葛恪迟疑了一下,他迅速的摇了摇头。
“孩儿不会!”
“你乃诸葛孔明之子?帮那关云长本无可厚非?为何不说呢?”
诸葛瑾有些惊讶。
诸葛恪却是摇头,“因为,孩儿纵看穿此局,却破解不了此局,何必自取其辱?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孩儿也想看看,荆州是如何应对的?孩儿笃定,如此困局,那‘洪七公’定然会出手!如果是他,或许就能扭转乾坤!”
说出这番话时,诸葛恪的眼眸中含光,那是一抹无比期待的光芒。
——『又是……洪七公么?』
看着儿子这满是期翼的眼神,刹那间,诸葛瑾突然就悟了。
……
……
“云长啊云长,总算这筑新城的钱是凑出来了。”看到,身着崭新衣衫的关羽,糜芳突然像是十分的兴奋。
倒是这一抹兴奋,让关羽与马良有些意外。
两人彼此互视……
透过目光交汇,像是在感慨,这位“靠关系上位”的国舅爷,何时有这般“点石成金”的能耐了?
要知道,筑新城不是修缮城池,所需的开销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动辄几十万金……这对任何一个诸侯,都不是说说而已。
也正是因此,此前糜芳屡屡躲着关羽,三缄其口,但关羽却丝毫不介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都谁知道。
钱的事儿,强迫不来。
可现在……
“子方,你莫要激动,慢慢说,慢慢说……”关羽示意糜芳坐下。
于是,三人分坐在竹席。
“我详细算过了……”糜芳迫不及待的张口:“长沙郡与江陵城筑造新城,共计需要四十五万金,府库中钱粮折合下来也不过三十万金!”
“关公此次北伐,保守估算也得消耗十五万金的粮食,所剩十五万金也粮草只够明年秋收前将士们的开销,还得防范明年万一是个灾年,故而……这筑城的话,节流是不行了,只能开源。”
糜芳说的……像模像样!
关羽一时间还有几分佩服这个靠“关系”上位的江陵太守。
马良则连忙开口道:“倒是不知道,子方的这笔钱是从何处凑来?这可解了关公的燃眉之急了!”
听到这儿,关羽取过茶盏,缓缓饮了一口,打算好好听糜芳是如何“点石成金”的故事。
却见糜芳颇为激动,他豁然起身,当即讲述了起来。